—— 冰骸碎雨洗街尘,故门墨浅待谁归
鹰愁口七座黑碑崩裂的巨响被深渊吞没,唯有峡谷之上风雪依旧。一片边缘卷曲、内里残留微弱波动的靛青残鳞,穿透地脉岩层,从某处废弃矿坑的渗水孔悄然滑出,无声地嵌入泥泞冻土。
七日后。南地阴雨。
这场雨下得粘稠憋闷,仿佛天空生了沉疴,咳不尽的灰痰。雨水浑浊,裹着街巷沉积的污垢淌过青石板,汇入浑浊的河道。行人举着灰黄油布伞匆匆往来,鞋底踏碎水洼倒影。
巷底那扇熟悉的剥蚀乌木门前,积水已成一片浅塘。门板紧闭,门楣上挂着的旧纸灯笼早已被雨打烂,只剩竹骨支架歪斜地耷拉着。
靛青纸伞(新制的,伞骨透出未历风霜的青白)穿过雨帘,停在门前。
伞尖无声点开水面,涟漪模糊映出伞下人倒影——比记忆中更清癯几分,面色苍白如洗砚水,眉峰间刻着一道极淡的冰蓝细痕,像未愈的寒伤。①
微青的手指拂过湿漉的门板。指腹下冰冷粗糙的木纹里,沁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极淡的腥甜霉味,如同陈血浸透朽木后风干的余味。
“吱呀——”
门竟从内拉开一道窄缝。
门后不是那浑浊眼珠的老仆,而是一张苍白年轻、眉眼细长的脸。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浑身透着药铺学徒特有的苦味,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靛蓝粗布包裹。②
少年看见门外持伞人影,细长眼睛猛地睁大,抱紧包裹的手指痉挛般收紧,指节白得透明。恐惧如同冰水从他眼底漫上来,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执伞人目光落在少年怀中那个靛蓝包裹上。包裹的形状……方正,不大,包裹的方式略显笨拙,几处系结处缠着染血的麻绳,与永春堂那截裹骨布如出一辙的手法。③
“他…他让我给你…”少年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调。他不敢看伞下的眼,视线死死钉在脚下门框渗入的雨水上,“…他说…‘物归原主’…说…说你知道该给谁……”④
青衫少年猛地将靛蓝包裹塞出门缝,动作仓皇如同抛掷烧红的烙铁!包裹脱离怀抱的瞬间,他便像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墙壁上,大口喘息,眼睛仍旧死死盯着门外。
靛蓝包裹落在门槛内的薄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噗”声。
执伞人垂眸。微青的手并未立刻去拾包裹。指尖悬空,在那方湿透的靛蓝粗布包裹上一寸处,极缓地拂过一圈。⑤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寒刺痛感顺着指尖经络瞬间窜入!带着浓烈的死气和一份刻意强加的、混乱癫狂的意念!意念中掺杂着极速闪过的破碎画面:漆黑冰冷的地窖、药池翻涌的靛青气泡、铁链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还有……一双枯井般空洞绝望的眼睛!⑥
画面核心,却是一个冰冷刻入灵魂深处的印记:
“七指未亡,骨债当偿。” ⑦
执伞人收回手,指尖那点冰寒刺痛感缓缓消退。他抬眼看那倚墙僵立、面无人色的少年。
少年青衫胸口处,一个极其不显眼的深青色墨点,在湿透的布面上慢慢晕开,形状扭曲,像一个变形的“七”字。⑧
靛青伞影无声倾斜,将门槛内积水中的靛蓝包裹完全罩入伞下阴影中。执伞人蹲下身。这一次,他直接伸出了手。
包裹入手冰冷厚重,如同冻硬的铁块。靛蓝粗布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滴着黑水。他并未解开包裹,指腹在湿冷的布面用力摩挲了一下。
包裹表面一层薄而粘腻的靛蓝泥浆被抹去一小片,露出一角干燥光滑、颜色深紫如凝固血块的封皮——正是永春堂地窖里那本散落遗失的血紫账簿!⑨
账簿封皮内侧,似乎夹着一张新置的、质地不同的硬纸片,微微鼓起一角。
执伞人将那硬硬的纸片抽出。
竟是一张印刷精美、质地坚韧的西洋名片!名片边缘滚着细细的金边,正中央镌印着两行工整遒劲的毛笔字:
云笈先生
江南医药同业公会 特聘顾问⑩
名片的边缘空白处,被人用枯瘦笔触匆匆画下几道线条:一根冰冷的竖线旁,歪斜地连着几根更细的横杠,形似被冻坏挣扎着竖起一根的手指!⑪
画迹墨色浓郁近黑,深嵌纸纹,带着同样的刻骨癫狂怨念!
巷外长街,车轮碾过泥泞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一架驮着沉重货物、蒙着厚重油布的乌篷马车正艰难驶来。车辕上坐着个戴着破斗笠的车夫,帽檐压得极低。马车行至巷口时,车夫似乎不经意地抬了下头,斗笠缝隙间,一双浑浊麻木的眼睛扫过巷底紧闭的乌木门和那把靛青伞。
巷口风卷雨斜。
靛布裹血账,
枯痕烙“七”债。
车影过巷曳泥水,
伞下名刺透云光。
故门墨浅待主归?
旧账未尽,
新债又染谁家檐角青衫袖?
七指枯骨隔空画,
犹向冻雪深山处。
墨鳞坠点冷,
暗引风波更入髓。
……
归尘复起波澜:
残鳞归位点:
靛青残鳞波动(前章⑦)→渗矿坑→寻踪至故地(乌木门)。
遗物诡局:
青衫少年送账(②):惊惧工具人,被强大恐惧支配。
靛蓝包裹(③):同款裹布,内藏血紫账簿(⑨)——核心罪证回归,却成引信!
信息植入(⑥):包裹蕴“七指未亡,骨债当偿”癫狂意志与药窖炼狱画面→ 揭露幕后操盘手(七指人?未死!)。
“七”字墨印(⑧):标记少年为“信标”/棋子。
新线索解锁:
云笈先生名片(⑩):明面身份:医药公会顾问。暗里:操纵者/新棋手?
冻僵手指简画(⑪):呼应前文七指人象征。画于名片空白处——挑衅?指引?
潜在监视/联动:
巷口马车与车夫(麻木一瞥):是否“云笈”势力暗中监视?
执伞人状态:
新制靛伞(骨伞陨灭):力量恢复中(或刻意压制“净蚀”)?
眉间冰蓝痕(①):深渊之战遗留印记。
识破陷阱:接收账册但看透其中意志植入与新引信(七指烙印)。
叙事节奏:
深渊终局→人间再启,风暴中心回归(乌木门/账簿)。
引出更高阶层幕后黑手(“云笈先生”)与更复杂格局(医药公会)。
“七指”成为核心悬疑驱动:未亡?骨债指向?冻僵手指画示意欲何为?
本章承接星坠残鳞线索,将核心罪证“血紫账簿”以炸药包裹形式抛回执伞人面前,并借此引出身份显赫的“云笈先生”与明确复现的“七指”意志。药窖炼狱画面坐实永春堂关联,墨印点名少年为“七”字信标,马车暗示更多监控。情节如墨遇水,瞬息扩散开更深、更广的黑暗网罗。执伞人握账持刺,下一步,是深入江南医药公会的光鲜庙堂,还是追逐冻画所指的苦寒七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