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姥姥家住的村子叫“史家楼”。属于八公桥管辖下的一个村庄。
姥姥住在村子的最西边。高高的土围墙外，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路，路那边有一片桃园与耕种的土地。
在河南我住的地方，三里一村，二里一庄，人多地少，如果能看到大片的绿色种植，感到很珍贵。
童年里，在姥姥家，姥姥是我们最亲的人，她像母亲一样心疼我们，护着我们。在姥爷的影响下，姥姥像一位知识人，很温和，很慈祥。一家九口人，很少看她大声吆喝谁，是我们童年里的精神支柱。
姥爷是个村医，家里地位高，高高的个子，沉默寡言，有点冷血。一出门，经常戴个礼帽，摆出一副有知识人的架势，十里八村的人，经常找他看病，称其为“王老先生”。
姥姥一生只有母亲与一个舅舅。据说舅舅早年在天津做生意，后来就无声无息了。留下一个表哥跟姥姥一起过，表哥：王长林。
姥爷有意把医术传给表哥，可他不喜欢，只愿在外边做点小生意，家里的事，均由表嫂打理。
表哥家二个孩子，小玲与我同岁，铁蛋小我们三岁。从辈分讲，小玲应叫我“表姑”，我称她“表侄女”，却往往，我是她嘴里的“死妮子”。
当时，姥姥家六口人，生活还算过得去，我们去了，一家大大小小的事九口人，生活压力陡增。
堂屋姥姥姥爷住，其中一间医务专用。表哥一家住东屋，我们三口住西屋。其实西屋是一间磨坊。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姥姥有一个蓝色的格子三角兜。里面装了针线，碎布条，纽扣，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在我看来，那是她的“锦囊宝袋”，里面装的是她的一颗心。
没事的时候，她会拿出这些东西收拾一番。
碎布条，拿来拧一拧，似乎要拧出一家人日子里的苦水，有时候再抹一抹，像要抹平日子里的褶皱，有时候捋一捋，若似要把这乱糟糟的日子捋顺，捋顺了，她的那颗心，装在包里才安稳。
一天中午，弟弟急忙忙从外边回来，手还一直拉着裤子上的一块布，手上流血。
姥姥看到了，心疼得直问，这是怎么弄的，一边冲忙找来花椒面，清理好伤口，包扎好，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糖豆塞进弟弟嘴里，开始为他缝补衣服。
小玲可能是狗鼻子，鹰眼，远远的距离就闻到什么似的，她溜过来，指着弟弟的鼻子问：“你吃什么了？”我抢着说：“没什么。”
“就有，就有”，她用手指着弟弟的嘴，“你张开嘴，让我看看”。
一个黄豆粒大小的糖豆，早就不见了，弟弟张开嘴让她看，“你吃糖了，我闻到糖味儿了”。
此时，姥姥已把衣服缝好，让弟弟穿上说：“哪里有什么糖，是你馋糖了吧？等赶集了给你们买啊，都玩去吧”。
小玲一甩袖子“哼”了一声，回屋了，这一切，都在表嫂的视线中。
对于我们的到来，表嫂极不欢迎。原来磨面，做饭的活儿找理由都不干了，还常常以冷面孔示人。母亲迁就她，我们惧怕她。
九口人，一日三餐，虽然没有七个碟子八个碗，只一馍一粥，每天忙得团团转，我和弟弟帮娘干，姥姥年事已高，母亲也舍不得让她老人家干重活，家里的活基本落在母亲身上，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在姥姥家住的时候，我们四个小孩儿，经常为门口的那棵枣树争吵。吵架时，小玲就会骂我一声“死妮子”。母亲跟我说：“你是大辈儿，让着她点”。
院门口，一棵不大的枣树，每年枣子结得稀稀落落，望着那几个枣，我们心里甜蜜蜜，它是我们夜里的天星。
从能看到枣的模样的时候，小玲就警告我们：“不许偷吃，树上的枣，我都查过了，少一个，找你们算账”。
弟问玲：“你说几个？咱们一块查才算数”。
我们站在树上，仰着头，一个一个地查，一遍又一遍地查，弟说：“36”，玲说：“39”
我们天天查，天天都不一样。玲查41，弟查45，我查47，
一声惊呼：“你看，这个叶子底下藏了一个”，那片叶子旁边冒出来一个，还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两眼放光。
一阵风过来，“啪嗒”掉下来一个青枣，于是一场争夺战开始，没拿到枣的哭了，拿到枣的也哭了，惹得院子里一片哭声。
解放初期，国家提倡适龄儿童上学读书。小玲也到了上学的年龄。
那一天，小玲穿着新衣服，背着书包，和邻家小朋友去上学，我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上学去了，羡慕极了。
有一天，我在家里拿了一个小板凳，远远地跟在小玲身后，一直跟到学校，小玲竟然没有发现我。
她们都陆陆续续进入教室，我不敢，偷偷坐在外面的窗户下，不知道怎么被老师发现了，询问几句，就把我领到教室坐下听课，小玲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回家的路上，她们开始欺负我。小玲指着我的鼻子问：“谁让你跟着我了？胆大了吧？我讨厌死你了，”说着就开打了，我站在原地不动，他们连推带踢，一起抡书包打我，差点把我推到水池里，摔得好疼，寄人篱下，眼泪只能往心里流。
然后他们又在地上画个小人，说是“郭银珍”，他们又踩又吐口水，我理都不理，绕开他们回家，他们又堵我路。
我已经火冒三丈，使足力气，一把推到小玲，她哇哇大哭……
为此表嫂大闹一场。表嫂像疯了一样，扬手打了我一巴掌，又要扇我，让姥姥护住了：“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姥姥把我拉到堂屋，表嫂在院子里又哭又闹说：“都欺负我们，这个家我们不能呆了，她们不走，我们走。”
我知道，是我捅了马蜂窝，我站在院门口的小树下，默默流泪，
母亲做好了饭，他们都端到屋里吃去了。弟弟拉我吃饭，我紧紧地抱住小树不松手，谁也拉不动，后来哭累了，就睡在小树下了，醒来一看，怎么在屋里的床上，我又跑到小树下站着……
过了几天，表哥把她们送到娘家去了，这个家暂时平静了。
小玲走后，我悄悄地又去学校上了几天学，
又一次，去黑板上做题，老师看到我写字，就说：“郭银珍，你怎么用左手写字，再让我看见你用左手写字，就拎着你耳朵，把你扔房顶去”，把我吓得不敢抬头。
放学了，一群小学生围着取笑我：“看你用左手写字，拎着你耳朵，把你扔房顶上去”，然后他们哈哈大笑。
从此，我再也没有上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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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3月22日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