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将达芬学院的钟楼镀上一层冷蓝色。周望京站在草坪上仰望顶层，那里的窗户正透出不属于任何电灯的奇异光芒。掌心的“307”烙印随着钟表指针的每一次跳动而灼痛——指针现在已经走到了3:20，这是他在这个学校从未见过的景象。

“检测仪显示顶层有强烈时间波动。”林小满小声报告，手中的仪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就像...一个小型黑洞。”

陆子明不安地调整着工具腰带：“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半夜来。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1947年那帮人在这里搞砸了实验，这里不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吗？”

“正因为如此。”周望京紧了紧背包带，里面装着从壁炉获得的半张参数纸和那块金黄色的奶酪酥饼，“‘现在的甜’就在这里。灰烬是这么指示的。”

沈墨突然指向钟楼底部：“门开了。”

确实，常年锁闭的钟楼侧门微微敞开，仿佛在邀请他们进入。更诡异的是，门缝中飘出缕缕蓝烟，在空中形成模糊的3-0-7数字，然后消散。

周望京深吸一口气：“走吧。”

钟楼内部的螺旋楼梯比记忆中狭窄许多，墙壁上布满奇怪的划痕——近距离看，那些竟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方程，有些已经被岁月磨蚀，有些则像新刻上去的一样清晰。

“这是...”沈墨用手指轻抚一道发着微光的方程，“时间膨胀公式，但写法很古老。”

周望京惊讶地看着她：“你懂这个？”

沈墨突然像是意识到说漏嘴似的，推了推眼镜：“我...选修过时间物理。”

越往上爬，空气越重。不是湿度或温度的变化，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仿佛时间的流速在这里变得不均匀。林小满的检测仪响声越来越急，表盘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我们就像在走进一个时间漩涡...”她声音发颤。

当最后一级台阶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周望京的掌心突然剧烈灼痛起来。他张开手，“307”的数字现在完全变成了亮蓝色，与钟楼窗户透出的光同色。

顶层是一个圆形空间，出乎意料地宽敞。七把椅子围成一个圆圈，中央是一个小型控制台——与1947年地下室的设备惊人地相似，但更精巧，表面刻着“时空味觉研究会，修复版”的字样。

“这不可能是1947年的技术...”陆子明喃喃道，“看这些量子处理器！”

周望京走近控制台。上面放着一样东西，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一块蜂蜜蛋糕，新鲜得像是刚出炉，散发着温暖的甜香。蛋糕旁边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现在的甜。品尝后可见。”

“等等，”陆子明拦住他伸出的手，“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陷阱？万一这是马克留下的...”

“笔迹是丽莎的。”沈墨突然说，指着纸条角落几乎不可见的小小“LC”字样，“我认得她的笔迹。”

周望京与沈墨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图书管理员似乎知道得远比表现出来的多。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掰下一小块蜂蜜蛋糕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头上炸开的瞬间，世界静止了。

不是比喻——真的静止了。陆子明定格在阻拦的动作上，林小满的检测仪停止鸣叫，连飘动的灰尘都悬在半空。只有周望京和沈墨还能移动。

“你也能动？”周望京震惊地看着沈墨。

沈墨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因为我不仅仅是沈墨。”她摘下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与阿尔卡特相似的蓝光，但更柔和，“我是丽莎·陈安排在现在的时间锚点之一。”

“什么？但丽莎·陈是...”

“苏雨的原型，是的。”沈墨——或者说有着沈墨外表的某人——指向控制台，“吃下全部蛋糕。你会获得短暂的时间预见能力，但只有五分钟。”

周望京吞下剩余的蜂蜜蛋糕。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眼前的景象突然分裂——他同时看到了现在静止的画面和几秒后可能发生的多个未来：陆子明愤怒地摔门而去；林小满的检测仪爆炸；控制台突然启动将他们全部吸入时间漩涡...

“选择你想要的未来。”沈墨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是‘现在的甜’赋予你的能力。”

周望京集中注意力在其中一个未来片段上：控制台平稳启动，显示出时间线修复进度。他伸手向这个可能性抓去——

世界猛地一震，恢复了正常流速。陆子明一个踉跄扑在控制台上，林小满的检测仪发出胜利的嗡鸣。

“启动了！”林小满惊呼，“但怎么...？”

控制台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行字：“时间线修复进度：2/3。剩余：未来的酸。”

陆子明转向周望京：“你做了什么？”

“选择了正确的未来。”周望京回答，同时惊讶地发现自己仍能隐约看到几秒后的可能性——陆子明会向左走，林小满会检查控制台背面，而...

“小心！”他突然扑向沈墨。下一秒，一道蓝光从天花板射下，正好击中沈墨刚才站立的位置。

阿尔卡特教授的身影在蓝光中浮现。但与往常不同，她完全展现出了机械形态——皮肤是半透明的合成材料，内部有蓝色光流穿梭，眼睛是两个发光的圆盘。更可怕的是，她身后站着三个同样非人形的身影，都穿着达芬学院的制服，胸前别着“时间监察官”的徽章。

“干扰者必须被清除。”阿尔卡特的声音带着机械回声，“时间线修复只能由主系统执行。”

沈墨迅速挡在周望京前面：“你们无权干预！根据时间公约第307条，自主意识的时间修复尝试应受保护！”

“条款已修订。”一个监察官冷冰冰地回答，“自从307号循环出现异常。”

周望京的预见能力仍在生效。他看到几秒后监察官会发动攻击，而他们唯一的逃生路线是...控制台下方？

“陆子明！”他大喊，“控制台左下方有个开关！”

陆子明虽然一脸困惑，但迅速蹲下身摸索。就在监察官们举起发光武器的瞬间，他找到了那个隐藏按钮并按了下去。

控制台中央突然打开，露出一个旋转的蓝色漩涡。强大的吸力立刻作用在所有人身上。

“时间漩涡！”林小满尖叫着抓住一根柱子，“会被撕碎的！”

周望京的预见能力显示出一个惊人的可能性。他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张参数纸，用尽全力扔向漩涡。纸张在接触到漩涡边缘的瞬间，整个漩涡变成了金色。

“参数...重置...”阿尔卡特的机械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她和监察官们像坏掉的全息影像一样闪烁起来。

漩涡的吸力变成了推力，一道金色冲击波席卷整个房间。当光芒散去时，阿尔卡特和监察官们已经消失，只留下几缕蓝烟在空中飘散。

“他们...去哪了？”林小满颤抖着问。

“被暂时送回了主时间线。”沈墨说，重新戴上眼镜，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但不会太久。”

控制台屏幕更新了信息：“防御模式启动。下一个线索：未来的酸。位置：甜点社活动室。倒计时：3小时07分钟。”

陆子明突然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够了！这太疯狂了！”他转向周望京，“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那些...那些机器怪物，时间漩涡，全都计划好的？”

“不，我...”

“别撒谎！”陆子明怒吼，“我看到你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场排练好的戏剧！我们对你来说只是棋子吗？”

周望京的预见能力正在消退，但他仍能看到陆子明愤怒离去的可能性很高。他必须说些什么来阻止这个未来。

“如果我告诉你，我刚刚获得了短暂预见未来的能力，你会相信吗？”他直视陆子明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我看到你离开后会被那些监察官抓住并‘重置’，就像擦除一段错误代码那样彻底消失，你会留下吗？”

房间陷入死寂。林小满的检测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看到了这个？”陆子明声音中的怒气被恐惧取代。

“就在三分钟后。”周望京点头，同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又开始在两个时间线间闪烁，“而且情况在恶化。我们得抓紧时间。”

沈墨捡起检测仪：“他说得对。你的时间熵值又升高了。如果再不找到第三个味道完成修复...”

“我会彻底分裂在两个时间线之间。”周望京接话，“一部分成为1947年的周明，一部分留在现在的周望京。”

林小满突然从控制台后面拿出一个小盒子：“等等，这里有东西。”

盒子里装着三块晶体：琥珀色、金色和淡绿色，分别标着“过去”、“现在”、“未来”。

“时间甜点的核心成分。”沈墨倒吸一口气，“原来一直在这里...”

周望京拿起琥珀色晶体。透过它看向窗外，1947年的校园景象叠加在现在之上——燃烧的钟楼，尖叫的学生，还有站在废墟中央的...自己？不，是周明，正捧着那个怀表。

“过去的苦...”他喃喃道。

金色晶体则显示出几分钟前的景象：他们几人围在控制台旁，阿尔卡特刚刚出现。而当他犹豫着拿起淡绿色晶体时——

“不要！”沈墨突然拦住他，“未来的酸只能在最后时刻看。否则会污染可能性。”

控制台突然发出警报声。屏幕闪烁：“警告：主系统修复程序启动。倒计时加速：1小时07分钟。”

“他们加快了进程。”沈墨脸色苍白，“我们得立刻去甜点社活动室。”

当他们冲下螺旋楼梯时，周望京注意到自己的预见能力已经完全消失，但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取而代之——他能感知到小范围内时间的流动。当他集中注意力时，林小满掉落的笔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秒才落地。

“能力在进化...”他自言自语。

钟楼外，校园的景象变得更加诡异。某些区域完全静止，树叶悬在半空；另一些地方则在飞速变化，建筑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又翻新。最可怕的是，偶尔会看到透明的人形轮廓漫无目的地游荡——就像1947年地下室里的那些残影。

“时间崩溃加速了。”沈墨说，“主系统可能在准备全面重置。”

当他们赶到甜点社活动室时，门上的牌子已经变了：“时空味觉研究会—307号房客专用”。

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周望京停住了呼吸——

苏雨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身体比之前更加透明，但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她面前放着一台熟悉的机器：那台神秘打字机，现在连接着各种发光的管线。

“欢迎回来，307号房客。”她的声音像风吹过风铃，“准备好品尝最后的味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