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候,陈氏娘家一位嫁往县城的亲戚突然到访,她提及在府城有远亲与李铭家结了亲,因那姑娘家住得远,特来请陈氏日后多加关照。
陈氏的大儿子在县城的差事,正是这位亲戚帮忙谋得,陈氏自然满口答应,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即便是远房亲戚,能亲自上门求助,陈氏也不愿轻易推脱。
得知李铭携家人归来,陈氏便带着几位帮手,准备前往李铭家探望新媳妇,同时也算是去帮衬一番,因为李铭家新妇的关系,陈氏看刘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热络。
刘氏见状,不禁有些愕然,他们本是同村同姓,多少沾点亲带点故,但李铭家与村长家的亲戚关系早已淡薄,平日里村长待李铭也并无特殊之处,先前李铭归来,陈氏也未如此热心,如今不过是个新媳妇进门,还多了个人手打理家务,陈氏怎就突然热情起来?竟还主动带人前去帮忙?
刘氏犹豫着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
陈氏却笑得更加灿烂:“不麻烦,不麻烦。听说李铭家的新媳妇貌美如花,我们想去帮忙,也顺便和她聊聊天。”
说着,还热情地邀请刘氏一同前往,刘氏心里却还在盘算着李铭再次落榜,自家还要出钱办酒席的事,本能地拒绝了:“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去了……”
陈氏并未多言,笑着与刘氏道别,随后与其他人谈笑风生地朝李铭家走去。
刘氏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不禁低声嘀咕:“每次落榜都说得比我还大声,这次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起来了……”
李七走前那番自信满满的话,李铭听得真切,待人群散去,他略带笑意地关上房门,对张安然说道:“走吧,先进屋。”
张安然一路走来,已从李铭口中知晓了家中状况,早有心理准备,此刻环顾四周,虽觉屋内陈设简陋、家具陈旧,但空间宽敞明亮,稍作收拾,尚可居住。
“近日忙于备考,家中略显杂乱。”李铭有些歉意地说道。
张家在府城虽非豪门巨室,却也家境殷实,住所整洁有序,相比之下,此处显得格外寒酸,但张安然并未露出丝毫嫌弃之色,反而让李铭心生愧疚。
堂屋里桌椅横七竖八,灰尘遍布,可见原主一心只读圣贤书,家中琐事全然不顾,加之数月来连番应试,自年前大伯帮忙整理后,便再无人打理,幸而屋子空旷,杂物不多,未至不堪入目。
张安然轻声道:“无妨,只是稍显脏乱,晚间收拾一番即可。”
言罢,二人绕过堂屋,来到卧室门前。
房间内景象更甚,异味扑鼻,衣物散落一地。
张安然虽面色如常,但眉间仍不禁微微蹙起,她指向墙边那张难以辨认颜色的床,问道:“这便是床?”
李铭见状,嘴角微抽,心中暗叹,那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几块木板搭在石头上更为贴切。
原主一心苦读,哪曾留心这些生活细节?家中事务,偶尔得亲戚援手,其余时间便只能任由其荒芜,岁月流逝,竟至床板被拆作柴火,只剩这几块木板与一条充满汗味的被子,隔壁父母遗留下的床,恐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这些困境在李铭看来,皆是暂时之难,待科举一过,功名在身,一切皆可重塑。
但眼下这张摇摇欲坠的床,却让他头疼不已,若与张安然同眠其上,莫说洞房花烛,只怕翻个身便能令其轰然倒塌。
李铭无奈摇头,提议道:“还是先动手收拾一下吧。”
李铭心里琢磨着,明天得赶快去找木匠打张结实点的床来,他拿起椅子上的一件脏衣服,随手一扔,接着把手里提的行李放下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喊门声。“李铭,在家没?”
听声音,是村里的婶子。
张安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闪烁,脸上的笑意瞬间收起。
李铭心中有些疑惑,这大晌午的,村里人上门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是村里的婶子,我去看看。”
说着,便抬脚朝着门口走去。张安然也默默跟在后面,两人离开了那间隐隐散发着异味的房间。
李铭打开大门,只见门口站着三个不算熟悉的婶子,他礼貌地问道:“几位婶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带头的陈氏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赶忙说道:“没事没事。”
接着她顿了顿,又接着解释道:“我们听说你带娘子回来了,寻思着你家这屋子好久没住人了,肯定积了不少灰尘,就想着过来帮忙收拾收拾。”
李铭一听,不禁愣了一下,回想起往年自己落榜回家,可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今天怎么村长家竟带头这么热情起来了?他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客气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家里也没多少事儿,我和娘子一起收拾就行。”
陈氏却完全不顾李铭的拒绝,一边说着“怎么这么客气”,一边直接伸手推开了李铭家的门,嘴里还念叨着:“都是一个姓的,你小时候啊,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呢。”
“你成亲这可是大喜事,咱这些做婶子的,过来帮忙是应该的。”说着,其中一人眼神一亮,“这就是你媳妇?模样真俊!我们来帮你家收拾收拾,省得你这新媳妇刚进门,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李铭身后的张安然朝几人微微点头致意。
“多谢婶子们。”她很爽快地应下,见张安然同意,陈氏便带着众人欢欢喜喜地进了门。
陈氏先和张安然搭话,张安然态度不温不火,说话简洁,不过对问题都有回应,因事先被人叮嘱过,陈氏没再拉着她唠嗑,而是带着众人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李铭看着忙碌的众人,满心疑惑,不知情的,看这架势,还以为李铭此次考中了呢。
“我好像确实又落榜了……”李铭小声嘟囔。
站在一旁的张安然淡淡一笑,这些人都是她安排的,她身份特殊不便公开,总不能带着一群仆人上门,可家务活她也不会做,就找了人来帮忙。
“有人帮忙挺好的……”张安然冒出这么一句,“我也去搭把手,一起收拾。”
李铭虽觉奇怪,但深知村里人心思单纯,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爱八卦,估计是对他带回来的张安然好奇,才借着帮忙之名来看人,有人帮忙,他和张安然都不用动手,倒也省心。
“李铭,我们能进你书房收拾吗?”正在收拾的婶子喊道,李铭赶忙应了一声,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