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面前,李铭并未过分张扬,只是嘴角轻扬,淡笑道:“无论成败,我皆无悔,若你过关,他当众致歉,若不过,亦无妨,我本就无需多做什么。”
虽心中隐忧韩西或会趁机嘲讽,但那毕竟是后话,此刻多想无益,方远闻言,点头赞同:“确是如此。”
“以你的才情,若专攻科举,必能取得更高成就。”方远深知,李铭能吟出那般精妙的谢恩诗,绝非偶然,只是这份才情未尽数倾注于科举之上,否则童生试早已手到擒来。
李铭闻言,微笑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份善意的期许。
韩西离去后,张掌柜面露歉意:“店中发生此事,实属遗憾公子想买镜子,尽管挑选,我定给你个优惠价,权当赔罪。”
尽管此番风波对店铺而言亦是无妄之灾,但张掌柜深知和气生财之道,尤其是对待李铭这样的读书人,更愿结个善缘。
李铭笑道:“如此,便多谢掌柜了。”
此时店内恰好无其他顾客,伙计热情地引领李铭挑选镜子。
然而,结账时却发现,即便打折抹零,李铭身上的钱仍显不足,他今日出门仓促,未带足银两,身上仅余的几十文,对于这面镜子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面对窘境,李铭略显尴尬。张掌柜见状,主动解围:“镜子本就非廉价之物,不妨选个更为经济的选择?”
但李铭摆手拒绝,神色自若:“不必,银子皆由我娘子掌管,我只是忘带而已,明日备足银两再来,亦不迟。”
方远见状,拉过李铭至一旁,低声道:“还差多少?我回家取来,权当你为我写诗的定金如何?”
方远实则担心,若李铭自己也能参与院试,恐对他所写的诗不会上心,虽他可弃之不用,但那样便失了初衷,此时相助,既解李铭之困,又能让李铭因得助而更加用心,何乐而不为?
李铭洞悉其意,既然方远有此顾虑,他亦不推辞,点头应允:“如此,便多谢了。”
方远笑得灿烂:“客气什么,你我之间,本就无须多言。”
方远家近在咫尺,他让李铭在店内稍候,自己则快步回家取了五百文钱回来。
付款之后,竟还剩余百余文,李铭见此,心生一计,决定再往书屋一行,看看能否再添些收获。
李铭盘算着给自己添置些纸笔,毕竟这次院试他志在必得,即便有抄袭的可能,他也想靠自己的努力,把字练得更好些,他的字虽不算差,但院试的主考官乃是朝廷委派的学政,那可是实打实的两榜进士,容不得半点马虎,要想给这样的人物留下深刻印象,不下一番苦功可不行。
李铭家离镇上并不远,到家时正值中午。
快到家门口时,他看见自家烟囱里还飘着淡淡的炊烟,应该是刚煮好饭不久,想到张安然在生活中有些笨手笨脚,李铭不禁有些担心自己不在家时,她会不会把厨房给烧了。
推开大门,李铭看见张安然正端坐在堂屋里。
“回来啦?”张安然说道,“饭刚煮好不久,还在厨房里温着呢。”
“正好赶上吃饭。”李铭有些诧异,“你煮的饭?”
难道自己看错了,张安然其实并非不会做家务?
张安然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不是我煮的,我给了村里一位婶子钱,让她来家里做的。”
李铭前往学堂后,张安然思索着不能让丈夫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她深知陈氏此前得到过自己的叮嘱,便径直去找陈氏,请她帮忙寻觅一位煮饭的人,每日支付些许工钱,让这人到自己家里操持饭菜、收拾屋子,如此自己便无需强撑着去做这些陌生的家务。
陈氏听闻后,心中暗自腹诽,单看张安然的容貌,的确出众,若是生于富贵之家,定然备受宠爱,被精细养着,仿若捧在手心的珍宝,可她偏偏出身寻常,嫁人后竟对家中事务一概不管,李铭家本就家境普通,她却还要花钱雇人做家务,真可谓“败家”。
想到昨日儿子专门来信,提及因张安然亲戚的关系,工钱得以提高,还叮嘱家人要善待李铭的妻子,如此一来,张安然的亲戚似乎颇为看重她,陈氏也未多言,给张安然介绍了一位与自己交好的婶子,并谈妥了工钱。
工作地点就在村里,只需负责李铭家的煮饭和收拾事宜,每日劳作最多一个时辰,工钱不高,每天仅五文,即便如此,这位婶子也满心欢喜。这活儿轻松,又在本村,还能有工钱,对于庄稼人来说,赚些铜板实属不易,婶子应下后,当即热情地到李铭家帮忙。
李铭家中食材匮乏,只有昨日李三和李七家为庆贺李铭成为童生送来的粮食和少许肉菜,即便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做出花样来近乎不可能,婶子帮忙焖了一锅饭,用肉炒了个菜,做完将厨房收拾妥当,稍晚些再来做晚饭,于是,李铭回家才有得热饭热菜。
张安然此举,若在别的家庭,怕是会引发诸多矛盾。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学着做?”张安然试探着问。
“就是……”她略显尴尬,“以我的手艺,怕是忙到天黑也做不出一顿像样的饭,我怕你读书辛苦,想让你吃得好点。”
李铭也不知如何回应,其实他并未要求张安然承担多少家务,见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且出发点也是为自己着想。
李铭觉得此事并无大碍,毕竟目前家中钱财尚够开销,日后自己还有赚钱的机会,不必为此忧心。
李铭笑道:“没事,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找个婶子帮忙也无妨。”
张安然料到李铭不会责怪自己,脸上绽放出笑容:“嗯呢,那工钱我自己从私房钱里出。”
“倒不必。”李铭坐下说道,“暂时钱够用,以后我还会再赚,不用为钱发愁。”
“好吧,以后花了多少钱,我都记好账给你看。”张安然满心欢喜,只觉夫君真好。
相较于村里的其他女人,张安然的行为看似惊世骇俗,但李铭却从未责怪,诸事皆顺着她,当然,李铭也并非一味迁就。他同样期望提升生活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