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不在家,屋里却并非静谧无声,有人在里面,方才见过的紫菱和齐二郎正从屋内走出。
看到张安然与李铭,紫菱赶忙说道:“刚才给你们拿回来的东西,已经放好了。”
张安然微微点头,说:“刚买了布,我针线活不太行。”随后问紫菱:“等会你帮我在旁边指点一下?”
女红张安然虽会一些,但并不精通,原本她打算直接给李铭买成衣,婢女紫菱却阻拦,说寻常人家的夫妻,都是妻子为丈夫缝制衣裳。
张安然听后,便放弃了买成衣的想法,可要她自己单独缝制一身衣服,还真有些困难,于是顺理成章地让紫菱留下来帮忙,紫菱应下后,转身去了厨房帮忙收拾。
李铭这时问道:“爷爷不在家,他们怎么进的屋?”张安然笑着说:“估计爷爷出门时,想着我们在外面,就没锁门,只拜托齐伯家帮忙照看一下,反正齐伯家人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确实都是些小事,不过李铭没想到,张安然家和齐伯家竟如此信任,家里主人都不在,就让他们随意进出后院,或许两家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吧。
稍晚些,快吃晚饭的时候,张老头终于回来了,他脸色不太好,回家后一言不发,端着茶壶默默喝茶。
张安然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下棋肯定又被高爷爷虐了,她和李铭对视一眼,眼里带着笑意,走过去坐在张老头身边。
“爷爷回来了?”张老头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张安然又问:“下棋又输了?”
张老头瞪了一眼这个无情戳破自己痛处的孙女,嘴硬地说:“对弈这种高雅的事,怎么能用输赢来定义呢?我们那是切磋!”
张安然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说:“哦,被高爷爷虐了一天呢?”
张老头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半、半天……”
张安然忍不住笑了,手背抵着口鼻,轻声笑出声来。
一旁的李铭也觉得好笑。张老头觉得面子挂不住,瓮声瓮气地说:“他、他是文人,我一个粗人下棋下不赢他,不是很正常吗?以后我都不找他下棋了!”
张安然好笑地说:“是是是,不去找他下棋,那去找他比功夫不就行了?”
张老头想起什么,咧嘴一笑:“就他?你爷爷我让他一只手都行!”
张老头的心情这才稍微好点,张安然趁机把李铭明天要到府学旁听的事情告诉了他。
张老头看了李铭一眼,问道:“府学会教下棋吗?”
李铭尴尬地笑了笑,说:“不会。”
张安然也有些无语:“夫君到府学是去读书的。”
张老头有些惋惜地“啧”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不是每个读书人都会下棋,真会下棋的,也没几个能下得过高老头。”
接着,张老头开始吐槽高老头:“这人心思多得很,一句话能绕十个弯来骂你。”看来他被虐得挺惨。
李铭想了想,说:“其实下棋,就是一种兴趣爱好,爷爷不必太放在心上。”
张老头嘀咕道:“话是这么说,输的又不是你,看他那嚣张的样子,老头子我就想在棋盘上赢他一次。”
见张老头这么难受,李铭笑着说:“若是只想在棋盘上赢他一局,倒也不是没办法,我可以教您一种用棋子玩的好玩东西,明日您去跟高爷爷玩,必定能连赢他数次。”
“连赢数次?”张老头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切地问:“你说下棋,我能连赢他数次?”
李铭轻咳一声,说:“下棋确实是下棋,但不是围棋的玩法,我教您一种五子棋,保准战无不胜。”
一听这话,张老头立马来了精神,说:“你小子,方才还说不会下棋,现在就能教我百战百胜的办法了?长乐,去把爷爷的棋盘和棋子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教我什么。”
张安然见爷爷兴致这么高,也不管李铭说的真假,赶紧把棋盘和棋子拿了出来,摆好后,她小声问李铭:“高爷爷下棋很厉害,几乎找不到对手,你教爷爷的方法,真的行吗?”
李铭自信满满地说:“自然可以,围棋我不敢说,但五子棋这种下法,还是可以的。”
围棋需要大量棋谱、耗费脑力,五子棋明显更有迹可循。
不过,按照爷孙俩的说法,高老头是个下棋高手,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掌握五子棋的诀窍。
东西都摆放好之后,李铭就开始给张老头讲解这种棋子的玩法。这种玩法并不复杂,口诀也容易记住。张老头一边听李铭讲解,一边在棋盘上实际操作。
“黑棋第一步要下在中间位置,白棋第二步一般有直指和斜指这两种走法。”李铭说道,“走到这里的时候,把这个点标记出来,这样就能必胜了。”
张老头照着李铭教的方法,一步一步地落子,没下几个子呢,李铭就说:“你看,我已经没办法走了。”
张老头瞪大了眼睛:“还真被围死了……”他觉得这种玩法很不错,简单易懂,“就是这种简单的下法,赢了姓赵的那感觉肯定特别爽!”张老头心里乐开了花,又拉着李铭接着下。李铭又给他讲了一些下法。这种快速学会的办法还真挺管用的。
张老头赢了李铭之后,又和张安然对弈,夫妻二人加起来,都不是张老头的对手。
张老头满脸笑容,心满意足地说:“明天我就去找高老头,赢他几把就收手,以后也不跟他比了,看把他憋得难受!”张老头越想越开心,巴不得时间快点到明天。
这会儿闲下来了,张老头才感觉到肚子饿了。
饭摆上桌,三个人坐在桌前慢慢地吃着,张安然突然想起李铭之前说要盘下附近书屋的事。
“对了,夫君说要把附近的书屋盘下来,要是到时候咱们钱不够,爷爷你能不能借我们一些?”
李铭没想到张安然真的会找张老头帮忙,紧张得放下了饭碗。
张老头看了看张安然,很爽快地说:“爷爷有多少钱你也知道,到时候需要多少,你自己看着开口就行。”
张老头是个很爽快的人,只要张安然开口,他从不拖泥带水,总是一口应承下来,至于家里究竟有多少积蓄,他却闭口不谈,李铭自然也不好多问。
眼见张老头如此干脆,再加上张安然在一旁帮腔,李铭整了整神色,郑重其事地说道:“两位请放心,书屋要是赚了钱,我肯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爷爷,连本带利一分都不会少,绝不让爷爷吃了亏。”
李铭突然间这般严肃,张老头反倒有些局促起来,爽朗地笑着摆摆手:“嗨,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爷爷的钱不就是给你这孩子留着应急的嘛,长乐愿意让你用,你就放开手脚去折腾,是赚是亏,咱爷俩都不在乎这个。”
“不过,你一个读书人,能买铺子做生意?”
李铭如今是农籍身份,按大明律例,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像他这样读书之人,平日做些手工小物件拿去售卖,或者安心科举、种地,都是被允许的,可要是想买下商铺做买卖,那可就得转成商籍才行。
而在大明,一旦入了商籍,往后子孙后代都被剥夺了科举入仕的资格,这意味着彻底放弃了仕途这条道路,李铭不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