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拿起纸张，开始仔细查看。
初看开头，他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满是疑惑，这写的是四脚账？怎么并非科举文章？带着这份诧异，他继续往下看。
随着目光的移动，他的眼睛渐渐瞪大，那神情仿佛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物，待看到最后，高老头握着纸张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亮得有些吓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转头看向张老头，声音都带着一丝急切地问道：
“这真的是李铭写的？”
张老头瞧着高老头那副震惊的模样，心里明白自己今儿个亲自跑这一趟，算是来对了。看来孙女说的那些写在纸上、自己起初看不太明白的东西，还真有她讲得那么好。
张老头带着几分得意开口道：“这自然是李铭写的。”
他接着解释说，“李铭把这记账法子教给了他那书屋新雇的掌柜，安然瞧见后，觉得挺不错的，就抄了一份，说要拿给你瞧瞧。”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顿，问道：“怎么样？”
张老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瞒你说，老头子我瞅着这东西，实在是看不懂里头的门道，也分不出好坏来。”说着，还假装要伸手把东西拿回去，边拿边说：“你要是看不上，那我就带回去了。”
高老头哪能让他真拿走，眼疾手快地把手一缩，躲开了张老头伸过来的手。
见状张老头嘴里开始调侃：“哟，这会儿不装了？刚刚不是挺高冷的吗？”
高老头不理他的打趣，低头又把那张纸仔仔细细看了第二遍。看完这一回，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你说这是李铭教给店里掌柜记账用的法子？”
“那可不么。”张老头点点头。
“你还没说到底好不好呢。”张老头又问了一遍，看样子是躲不过这个问题了。
这次高老头没再故作姿态，老老实实地回答：“好！实在是太好了！这记账法，比现在市面上用的先进完善多了，依我看，不止户部能用，就算在整个大明全境推广开来，都没问题！”
要知道，单式记账法存在不少弊端，每年户部年底对账的时候，那些官员们就被折磨得够呛，而李铭捣鼓出的这种记账方法，不仅先进，还考虑得十分周全，各种类目和要设置的科目都在纸上写得明明白白，也就是说，这东西拿过来，稍微熟悉一下，就能直接投入使用。
从古至今，任何东西想要发展完善，都得有个过程，得从无数先人的经验里不断摸索、改进，才能最终成型，可李铭倒好，一下子就跳过了那些繁琐的步骤，直接给出一个完整的记账法。
高老头第一次看的时候，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那是激动得难以自持啊，旁人可能不太明白这东西的价值，但高老头以前作为中枢大臣他心里最清楚，这种新式记账法对朝廷的经济发展来说，意味着多大的推动作用！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有本事，连这种好东西都能琢磨出来！
张老头听他说要在大周全境推广，心里也“咯噔”一下，暗暗吃惊。
昨天张安然跟他说这东西好的时候，他还没太真切的感受，如今看到高老头这反应，他才算彻底明白了，李铭写的这东西到底有多好。
这么一想，张老头越发觉得自己这孙女婿是个有出息的，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家那孙女婿啊，整天就不干些正事儿，净鼓捣这些玩意。”可话里话外，那股子得意劲儿谁都听得出来。
他又接着说：“要换了别的读书人，整天就知道抱着那些圣贤书，满嘴之乎者也，估计连个账都不会记。”这话明摆着是在给李铭找回场子呢，毕竟高老头昨天还说李铭不务正业，这会儿就被现实打得啪啪响，脸都快肿了。
高老头嘴硬，反驳道：“我、我那是关心后辈，多少人上赶着求我指点，要是换了别人，我还懒得说他们一句呢。”这话倒也不假，高老头平日里对后辈要求严苛，也是出了名的。
顿了顿，高老头神色变得谨慎起来，问道：“你今儿个拿这东西给我看，意思是这能公之于众吧？李铭那边应该不会有啥意见吧？”
张老头得意够了，恢复正常状态，回答道：“安然问过他了，他说要是大家觉得好，随便用，没意见。”
高老头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好小子，这可是有大格局啊！”他承认，自己之前说李铭不务正业，确实是言之过早了，这种对朝廷、对社会有用的所谓“不务正业”，还真值得好好赞扬一番。
“不行，我得写个封奏疏送到京城去，让叔大赶紧着手推广这记账的法子。”高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往书房走，打算赶紧动手写信，“对了，还得给这小子请个赏才是，这可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大好事！”
张老头知道这个老伙计向来靠谱，值得信任，目的达到了，便不再多留，心满意足地离开。
高老头回到书房，先把张家送来的这份记账法仔仔细细地誊抄了一遍。
提笔撰写奏折，高老头先详述了新记账法的精妙与完备，随后才引出其创造者，并大力颂扬，同时婉转地请求奖赏，忙活至晌午，他竟忘了饥饿，只命家仆将奏折送出，自己则又沉浸在对李铭那“四脚账”的研究中。
研读间，高老头发现了弊端：“全用现银结算，似乎不够周全……”他回想起朝廷拨款时常需预支，粮价波动又大，这记账法就显得力不从心。
李铭的书屋简单，用不上这般复杂的记账，自然也无需考虑太多，高老头苦思冥想，除了增设账目，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完善之法。
“老张说这是李铭所授，小书屋用现银结账，的确合适，但要让老夫短期内补全这些缺陷，实在是难……”
高老头想了想，决定摊手不管了。
“罢了，老夫现在可是闲赋在家的，总不能一个年轻的小后生能把这么复杂的记账法给构建出来，朝廷衮衮诸公却不能在这基础上完善，所以剩下那些要想的，还是靠朝廷诸公努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