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还有一场覆试,众人深知此时不宜多饮酒,于是,这顿饭吃得颇为简单,仅喝了两杯小酒,权当是道贺之举。
虽说此次覆试并非至关重要,通常只是对比一下考生的字迹,但大家也都不想在这个阶段给主考官或者知府留下不佳印象,毕竟到了这个关头,任何细节都可能影响最终结果,众人都想着等明晚参加知府举办的宴会时再畅饮也不迟。
饭毕,众人各自散去,李铭身上只带着微微的酒意,他让酒楼伙计帮忙打包了一份新点心,提着点心从酒楼出来时,意外地看到齐二郎居然候在外面。
李铭不禁一愣,问道:“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齐二郎赶忙解释道:“小、安然说了,你如今是个秀才公了,出来与人吃酒聚会,身边得有个人随伺着才像样,所以我就等在外面,要是你有什么吩咐,也能有个人手帮忙。”
李铭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意思,张安然一家和齐伯一家关系向来不错,可自己住了这么久,已经麻烦了他们家许久。
今日自己在酒楼里和同窗们吃酒聊天,而齐二郎却独自侯在外面,关键是齐二郎并非自己的仆从,这种情况着实有些不妥。
李铭难为情地说道:“不过一个秀才功名,不至于要讲究这些,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齐二郎笑着安慰道:“没事,我也不是一直侯在外面的,方才在旁边的茶馆喝茶来着,是这楼里的伙计见你们快散了,才过来通知的我。”
李铭听后,觉得齐二郎还算机灵。不过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便说道:“等过一阵子,我去买个仆从回来,届时就不用你们家这般跑腿,帮我们处理这些琐碎事了。”
齐二郎没再言语。
相较于被困在书屋做掌柜的齐三郎,齐二郎这差事算是轻松许多,无需动脑,事情也不多,只需跟着李铭进出,平日里基本用不到他。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齐二郎深知李铭人品难得,相处这么久,李铭从来不愿占自家便宜,他们小姐的眼光,确实独到。
“走吧,先到书屋去。”李铭说道。
齐二郎却答道:“稍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李铭正想问何事,便看到酒楼的伙计吃力地提着两个三层的大食盒出来。
“客官久等了,这是你们要打包的菜。”齐二郎点点头,接过这两个沉甸甸的大食盒,轻松地提了起来。
那伙计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有些羡慕地看着齐二郎,这年轻人高大魁梧,力气更是惊人,自己提着这两个大食盒都觉得沉重无比,他却面不改色。
食盒拿到后,齐二郎才对李铭说:“可以走了。”
李铭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买这么多菜?”
齐二郎回道:“今晚要在你们家吃饭,紫菱让我在酒楼多打包几个菜回去,这样她就能少做一些。”
李铭听后,嘴角不禁抽了抽,心中暗叹这齐二郎还真是实诚,不过他也明白,明显这些都是张老头授意的,加上今日酒席的钱是张老头先付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等日后赚钱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张老头。
两人一同往回走。
齐二郎提着这么多东西,却脸不红气不喘,脚步沉稳,李铭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心中暗自思忖:齐伯这三个儿子,各个都是人才,若是有机会,估计发家也是早晚的事。
李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来到了书屋。
齐二郎则带着打包好的菜继续往家走去。
李铭让齐三郎给他准备了十本新出的话本子,他要先带回家去,毕竟明日覆试结束后,在知府的宴会上这些话本子可都是打广告的好帮手。
而且齐二郎明日还会跟着李铭到考场去,参加酒席时还得麻烦他跟着,所以李铭便把这些话本子先交给了他,让他随身带着,等到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就能拿出来。
一切安排妥当后,李铭才带着打包好的点心回家。
此时,这条巷子出了一个院试案首的消息早已传开,周围的邻居们纷纷前来道贺,一波接着一波。
李铭吃完酒席回到家后,依旧陆续有人上门,不少人还带着自家孩子一同前来,想要沾一沾案首的喜气。
来人全都由齐伯接待,齐伯会给每人发一些糖或者几个铜板,算是回礼。
李铭把手中的点心递过去,说道:“方才那酒楼的点心我尝着还不错,给大家也带了一些。”
齐伯连忙接过点心,脸上满是笑容,说道:“多谢帮忙,都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即便齐伯平日里惯于接待客人,此刻脸也有些笑僵了,但看着手中点心,脸上的褶子还是因笑意而愈发明显。
张安然见李铭回来,赶忙拿出生员穿戴用的一整套新衣裳和配饰,有襕衫、生员巾等,还有新打的银花。
张安然说道:“明日覆试完,大宗师会带着你们这些新生员去文庙拜祭,夫君如今是生员了,按规矩明日得穿戴这些,这些都是浆洗过的,明日可以直接穿。”
李铭看着这一身行头,心中明白明日的行程又多了重要的一项,当下便仔细收好,准备迎接明日的覆试。
张安然早就料到李铭此次院试能顺利通过,所以衣裳之类的物品都已提前备好,只是没想到,他的名次会是第一。
李铭见张安然准备得如此周全,笑着向她道了谢,虽说他自己家中没有高堂长辈,但张安然和张老头对他着实不错,事事都考虑得十分妥当,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心无旁骛地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无论是读书还是书屋的事务。
晚饭时分,张老头把齐伯一家都招呼过来,想让气氛热闹一些。
紫菱将中午从齐二郎酒楼打回来的菜重新加热,又炒了两个青菜,凑成了一桌子饭菜。
张老头满脸喜气地说道:“大家都坐下吧。”
接着又说道:“今日咱们孙女婿考上了秀才,还是个案首,大家一起庆贺庆贺。”
张老头发话后,其他人这才陆续就座。
可坐定之后,场面却有些怪异,一桌子人仿佛分成了三拨,张老头旁边坐着张安然,张安然身边是李铭,而齐伯一家人则挤在一起,离李铭三人远远的,齐家三兄弟紧挨着齐伯,紫菱则独自坐在一边,和另外两拨人似乎都没有关联。
李铭微微一怔,想起之前紫菱给齐大郎送亲手缝制的荷包一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齐二郎,难不成……是真的要婚变了?虽说在古代,女子大多出嫁从夫,婚变的情况比较少,但也并非没有先例。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铭的目光,张安然也淡淡地瞥了齐二郎一眼,齐二郎好像突然回过神来,憨笑着说:“媳、媳妇儿,你怎么坐到那边去了……我陪你一起坐,哈哈~”
说着,他起身坐到紫菱身边,两人挨得很近。
紫菱看着齐二郎,神色温柔大方地说道:“没关系,你们喝酒的坐一起,我不喝酒的自己坐一边。”
齐二郎看着紫菱的笑容,突然有些结巴地说:“没、没事……我明日要跟着李铭去参加覆试,不能喝太多酒,免得耽误事情,两人目光忽然对上,又缓缓移开。
张老头发话道:“大家随意坐就行,不用太拘束,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