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掌柜的从后堂匆匆走了出来，他原本就因为库存积压的事情心烦意乱，现在又被伙计叫出来见客，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可当他看清来人时，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少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章仲微微皱眉，问道：“这个时辰你不在前面照看店面，怎么跑到库房去盘货了？”
提起这事，掌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少爷有所不知啊，咱们布庄前些日子刚进了一批上好的皮料，已经卖出去不少了，可今早府上突然又送来一批早些时候进的存货，说是库存太多，让我想办法尽快把这些也卖出去。“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继续诉苦：“可新货都快卖完了，这些旧货怕是要积压在手里了，我正发愁呢，只能先去清点一下数量，看看具体有多少。”
皮草制品在这个年代是实打实的奢侈品，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能买得起的人家，大多都已经在天气刚转冷时就置办好了御寒衣物。
如今寒冬已至，像今天这样又湿又冷的天气，正是那些富贵人家把新买的皮草拿出来显摆的时候。
市场已经接近饱和，这批旧货想要脱手谈何容易？
更让人头疼的是，皮料价格昂贵，积压的库存就等于把大笔银子都压在了仓库里。
眼看年关将近，各家商铺都在想办法回笼资金，章家自然也不例外，这批货原本是章家另外两家布庄积压的存货，后来那两家铺子改了经营方向，这些皮料就被一股脑儿地送到了这里，现在仓库都快被堆满了，掌柜的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章仲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一直专心读书，还没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说道：“我今天带了同窗过来，正好他们要买些皮草披风御寒。你先拿些上好的出来给他们挑选吧。“
能卖一点是一点，掌柜的连忙应下，转身吩咐伙计去库房取货，同时恭敬地将章仲和李铭请进了内室：“二位公子请里面坐，等伙计把货品送来再慢慢挑选。“
章仲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铭说：“让各位见笑了，咱们先进去坐着等吧。“
大户人家的女眷购物时，通常都不需要亲自在店里挑选，店家会把货品送到雅间供她们慢慢品鉴，如今李铭跟着少东家章仲一起来，自然也享受到了这种贵宾待遇。
内室里温暖如春，伙计不仅奉上了热茶，还端来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和干果，正好两人还没用午饭，可以暂时垫垫肚子，一边吃着点心，李铭也从章仲口中了解到了章家布庄面临的困境。
其实以章家的财力，这点库存积压根本动摇不了根基，所以章仲听完掌柜的汇报后，并没有太过着急，不过能多卖一些，早点回笼资金总是好的。
章仲摇摇头，无奈地说：“算了，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先让这些皮料在库房里放着吧。“
皮草衣物经久耐用，靴子虽然更换频率高一些，但销量终究有限，章仲正苦思冥想之际，一旁的李铭突然开口：“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帮你们销掉一批库存。“
“哦？“章仲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李兄有什么好办法？“
皮草滞销，主要是因为市场饱和，消费者缺乏购买动力，但如果能把披风、靴子这些商品打造成周边产品呢？如今他的美人图和话本在城里可谓风靡一时，如果能在番外故事中加入男女主角穿着皮草服饰的情节，再推出同款商品，那些痴迷于美人图和话本的公子小姐们岂不趋之若鹜？
这个想法让李铭越琢磨越觉得可行。虽然安明书屋主要经营书籍，但如果能把周边产品做起来，利润绝对比单纯卖书要高得多，就像画笺生意，本质上也是话本的衍生品，不就已经比话本本身更赚钱了吗？
不过皮料价格昂贵，李铭不可能全部买下，所以如果章仲这边愿意合作，他打算先免费获取原材料，等商品售出后再结算。
李铭把这个想法详细地告诉了章仲。
“做成...美人图里的样式？“章仲有些不确定地重复道。
“没错，李铭胸有成竹地解释，“美人图在才子佳人中极受欢迎，如果能推出同款服饰，销量一定不会差。”
章仲听完李铭的解释，虽然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创意，但实际操作起来恐怕效果有限。
“这种办法确实能卖出去一些，但我家的库存实在太多，恐怕消耗不了多少...而且如果按照统一样式制作，万一滞销，不仅浪费了工本，还会让积压的商品价值更高。”
这个提议虽然新颖，但风险确实不小。
见章仲犹豫不决，李铭继续游说：“只要通过安明书屋销售，这个方案绝对可行。”
现代那些品牌不都是靠着logo授权赚得盆满钵满吗？现在安明书屋的品牌已经打响，正是拓展周边产品的好时机。
不过这些商业机密，他自然不会对章仲和盘托出，只是微笑着说：“这个方案应该可行。杜公子若是不放心，可以先小批量生产一些放到安明书屋试水，反正初期投入也不会太大。”
以安明书屋美人图的热度，如果真能推出同款服饰，说是图中美人所穿，说不定真会引起抢购热潮！
但章仲还有一个顾虑：“可是安明书屋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合作？听说李兄与安明书屋的掌柜相熟，不知能否帮忙牵线搭桥？若是此事能成，章家必有重谢。“
这正中李铭下怀，他笑容更深了：“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回去后他就会把这个想法告诉齐三郎，后续的商务谈判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处理了。
就在两人交谈间，掌柜的带着伙计把挑选好的皮草制品送了进来。
章仲当即把这个合作计划告诉了掌柜。
听说能与安明书屋合作，掌柜的又惊又喜。这个主意确实妙啊！自家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商业头脑了？
不过对于直接售卖美人图同款服饰的想法，掌柜的却有自己的盘算，他以为李铭只是少爷的普通朋友，便毫不避讳地说：“少爷，若是按照美人图上的样式制作成衣就能热销，那我们何不自己单干？直接找人画几幅类似的美人图，这样既不用跟安明书屋合作，还能省下分成的钱。“
在这个没有知识产权保护的时代，安明书屋印出来的美人图，谁都可以模仿。
章仲一时语塞，觉得掌柜的说的也不无道理，但问题是这个点子就是李铭想出来的，而且当事人就坐在旁边，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章仲轻咳一声，试图暗示掌柜的。
可掌柜的完全没领会到少东家的意思，反而继续夸赞道：“少爷不愧是秀才老爷，竟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章仲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其实不是我想出来的...“
“不是少爷的主意？那是...“掌柜的一脸疑惑。
“这位是我的同窗李铭，“章仲硬着头皮介绍道，“这个点子正是他想出来的，呃...他和安明书屋的掌柜有些交情，所以才想到了这个合作方案。”
一直沉默的李铭此时微微一笑，依旧不发一言，布庄掌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