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卢知府与钦差的仪仗队缓缓出现在张家所在的小巷中。
此时,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整个小巷装点得一片银白。
待钦差的仪仗队停下后,卢知府的轿子也随之停住。
卢知府赶忙走过去,恭敬地候在一旁,等着聂公公下轿。
另一边,李铭带着张安然也静静地等在外面。
卢知府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们,先是在李铭身上稍作停留,随后便落在了梳着简单妇人髻的张安然身上,他不禁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定了定神,又仔细地看了一次。
张安然察觉到卢知府的目光,对着他微微露出一笑。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在这个地方看到了本不该出现的人!刹那间,先前那些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此刻都如同串起的珍珠一般,清晰地串联了起来。
怪不得之前张家派了亲信来找自己,还特意叮嘱要在那府试的名额上多加一个人,当时自己虽满心疑惑,但也不敢轻易违背张家的意思。
可后来啊,自己曾暗中多方查探,却始终查不出这李铭与张家那边有什么明显的交集,如今想来,自己真是有些糊涂,原来答案就在这里等着自己。
卢知府暗自在心里叫苦不迭,只觉眼前的局面愈发复杂难测,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好,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这漫天大雪所笼罩,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安然小姐梳着妇人髻,静静站在李铭身旁。
其中关系,岂非一目了然,他已然知晓一切!
卢知府惊愕不已,眼神一时有些失控。
一旁的李铭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虽说明白卢知府绝非有意盯着他人妻妾瞧的登徒子,李铭还是忍不住轻咳一声。
卢知府正思绪纷杂,被这声轻咳打断,回过神来,收起近乎瞪出去的目光。
“雪天路滑,公公留意脚下。”
“嗯。”
轿内传出略显尖细的声音,随后传旨的聂公公迈出轿来。
聂公公刚出轿,便有人迅速撑伞于他头顶,然寒风一吹,依旧冷不可耐,他无心寒暄,径直说道:“苏州府秀才李铭,接旨吧。”
李铭依着方才卢师爷教导的步骤,郑重烧香祭拜天地,准备恭迎圣旨。
张安然立于他身后,只需跟随其动作即可。
这位京城来的聂公公,并不认识张安然。
张安然年纪尚小的时候,他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火者,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正因如此,张安然心里十分笃定,自己压根就不用担心会被对方认出来。
彼天气寒冷得厉害,仿佛能把人骨子里的寒意都给冻出来,那雪啊,也像是跟这寒冷较上了劲,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不一会儿工夫,地面上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聂公公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把圣旨宣完,然后好到屋里去暖暖身子。
“昊天眷命,皇帝圣旨,苏州府学生李铭,聪慧过人、颖悟绝伦,为朝廷提供新式记账法立下功劳,朕闻此事,心甚慰之,特赏汝黄金百两,白银百两。钦此!”聂公公清了清嗓子,将圣旨内容清晰流畅地宣了出来。
圣旨宣完后,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太监,端着两个托盘迈着小步上前,托盘上严严实实地盖着明黄色的丝绸,那丝绸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醒目。
待两人小心翼翼地掀开丝绸后,里面露出的便是成锭的金小福和银小福。
此次赏赐给李铭的,是实实在在的银子,份量还算可以。
不过,对于李铭来说,更重要的,还是钦差亲自带来的圣旨。
李铭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后,聂公公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恭喜了。”聂公公微微点头,笑着说道。
“听闻前不久的院试,李相公还被取中为案首。”聂公公接着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许。
“若是陛下知道此事,必定会龙心大悦,赞誉有加。”聂公公又补充了一句。
这种人在科举中成绩优异,聂公公便也客气地多讲了几句。
李铭笑着回应:“多谢公公美言。”
“我家宅子简陋,公公请进屋喝杯热茶吧。”
聂公公本就想进屋暖和暖和,听到这话,直接点头,然后抬脚往屋里走去。
屋里空间不大,布置也颇为普通,唯一的优点就是相较于外面要暖和一些。
紫菱给聂公公端上茶水后,便退到一旁。
聂公公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一直站在李铭身旁、默不作声的张安然。
“看来李相公也是个喜好美色之人啊,身边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难怪科举能取得这般好的成绩。”
李铭只是笑了笑,并未反驳。
一旁的卢知府忍不住看了一眼张安然。
张安然虽然神色自然,但卢知府心里还是暗暗骂了一句,这朝廷派来的钦差,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到一个读书人的家里,别的都不称赞,只夸赞别人女眷的相貌。
难道是实在没什么可夸的吗?
聂公公接着说道:“咱家方才也听了你们知府讲了。”
“李公子出身农家,现在住的地方乃是令妻的娘家。”
“如今天恩浩荡,李公子身份也不同了,可得正经买个宅子,安置好陛下的圣旨才是。”
李铭依然是笑着回:“学生正有此打算。”
李铭笑着应下,不过买不买房子先放一边,反正先应承下来。
卢知府见聂公公似有继续闲聊之意,赶忙说道:“李相公家中简陋,公公不如移步到我府上,我已设宴,定要好好招待公公。”
此地环境着实简陋,茶水也是知府那边带来的,聂公公本就不想久坐,听闻此言便答应了。
卢知府带着众人离开,走前吩咐卢师爷带人帮忙收拾张家。
等人走后,李铭拿着圣旨,带着张安然到后院书房存放。
张安然见状问道:“夫君今日得圣旨赞誉还有赏赐,为何看起来不太高兴?”
李铭轻轻叹了口气:“感觉与我想的不大一样......”
元丰等人本想着过来帮忙,却因府衙来了众多官差而未派上用场。
李铭领圣旨时,他们只能在隔壁屋旁观,圣旨领完、钦差走后,即便没帮成忙,李铭还是打算请他们吃饭,并且要在附近每家请个代表来吃席,告知家中有喜事。
钦差刚离开,元丰等人就赶忙登门道贺,言语间表达了对李铭的恭喜,毕竟方才传旨太监读圣旨时,他们在隔壁听得很清楚,知晓李铭是因向朝廷献记账法才得陛下褒奖圣旨,能劳圣上专门派钦差送圣旨,那记账法肯定不简单。
同窗们这下对李铭更是钦佩有加,毕竟他科举成绩出众,没想到连账房之事也颇为精通。
李铭则笑着回应众人,感谢他们原本在参加宴会还跟着自己回来帮忙这份心意。
“我这就让下人准备酒菜,大伙都留下来喝几杯。”李铭说道。
章仲回应道:“今天你家有喜事,该是我们来恭贺你才对。”
“我已安排人去附近酒楼取食材并请厨子了,你专心招呼客人就好,这些琐事不用你费心。”
方才没帮上忙,现在轮到他们发挥作用了。
李铭见他们都安排妥当,再次致谢,接着他把张安然叫过来,向大家介绍。
“在宴会上还没来得及跟诸位介绍,这是我妻子。”
原本打算在宴会活动结束后,去泡温泉前再介绍的,结果根本没等到那个时候。
刚才张安然射箭的身姿,大家都瞧见了。
此刻近距离一看,众人都有些惊叹。
李铭的妻子,竟长得如此美貌。
怪不得李铭每天下学就急忙回家,一刻都不耽搁。
叫他出去喝酒玩乐,他也从不前往。
张安然的娘子容貌出众,那些外面的女子相较之下,着实逊色许多。
张安然神态自若,朝着众人微微点头,礼貌问好:“诸位好。”
众人见状,赶忙回礼。
回完礼后,大家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张安然,纷纷转头去找活干。
毕竟要招待这么多人,单凭张安然家里现有的桌椅,数量远远不够。
没办法,只能从邻居家借些桌椅过来。
几位公子哥也没含糊,亲自动手,一趟趟地从隔壁几户邻居家里,把桌椅搬了过来,随后,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张家的堂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