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在路上跟鲁晨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他们得知上次吃火锅时,被元丰嫌弃长得丑的那个东西,竟然有这种妙用,两人都满脸惊讶。
鲁晨和章仲从未见过这种手段,所以心里都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鲁晨觉得既然是李铭说的,那多半可行。
元丰也听他们讲了这件事,他同样很惊讶:“这墨鱼的汁水,真的能行?别到时候新借据上的字没消掉,还得再搭进去一笔钱。”
“就十两银子,要不本公子做主直接给了算了?”十两银子对鲁晨这样的家庭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对元丰而言真不算什么。
他以前天天约众人出去吃喝玩乐,每次都是他付钱,十两银子不过是一顿吃酒听曲的钱。
而且以元家和邓家的关系,其实邓老爷一句话就能把这账免了。
只是他爹最近让他别和邓家的人多接触,所以元丰一开始没说这个办法。
鲁晨心里有些纠结。
一方面,他觉得十两银子虽不是小数目,但家里努努力,一年内还清也不是没可能,大不了利用休沐时间,去书屋接点抄书的活儿,他科举成绩优异,字也写得不错,晚上抽空抄书,一个月抄个一两本,也能赚些钱。
另一方面,他又很不甘心,自家已还清本金和利钱,凭什么还要多给十两银子,而且李铭提到,届时大概率能让方管事得到教训,想到这事,他即便脾气再好,也觉得很不爽。
“不知李兄的办法能否行得通……”鲁晨迟疑着说,“要是能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李铭明白,对于元丰等人而言,十两银子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他还是严肃地说:“元兄,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不该出的钱,一分都不应该出。”
李铭直言道:“鲁兄家中借的钱,那利息高得离谱,本就是九出十三归的利钱,现在又无故要多给一笔,这方管事摆明了就是在敲诈。”
李铭心中所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鲁晨一家老实巴交,别人拿着借据上门,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想着法儿筹钱去还。
元丰和章仲倒是大方,随手就能借出钱来,甚至还不打算让鲁晨还。
这钱,李铭自己也能拿得出来,但问题是,这多出来的钱,本就不是那方管事该得的。
李铭说话时,语速平稳,声音也未刻意放低,可让人听了,却觉得无法反驳。
元丰愣了一下,心里对李铭提出的法子,已经信了几分。
他点点头说:“既然大家都决定了,那就试试看吧。”
随后,元丰唤来下人,让他们去帮忙取需要的东西,元丰对这事也挺好奇,让他们就在自己家现场写新的借据。
处理过的墨鱼汁,和墨汁看起来差别不大。
元丰试着蘸墨写了写,发现写出来的字,上色效果还不错。
“这写出来的字,过段时间真的会消失?”
李铭很肯定:“没错。”
“汪兄不妨写一张,放在自家书桌上晾着,每天应该都能看到变化。”
李铭语气斩钉截铁,元丰一下来了兴致。
鲁晨写新契约时,自己也随手在白纸上写了几句话。
写完,让下人小心拿回他书桌上放着。
两边用镇纸压好,这段时间谁都不准动他的东西。
鲁晨那边也写好了。
这次的借据,是找方管事那边再借十两银子,借一个月,一个月后连本带利还十三两。
这利息高得离谱,不过和方管事手上那张相比,倒也算合理。
当然,银子到不了他们手。
就相当于原本要他们还的多出的十两银子,往后缓一缓。
等借据干的空当,鲁晨私下跟李铭悄悄说:“李兄的办法,我信。”
以李铭的性子,要是没把握的事,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起初,鲁晨觉得这个办法有些奇特,心里不太相信,但仔细琢磨后,他觉得李铭的话很有道理。
只要把这张借据给方管事,他手上那张不合理的借据就能换回来,如果方管事因此闹事,报官他也不怕,毕竟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污蔑他这个秀才,就算方管事是邓老爷的亲戚,也不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
李铭笑着说:“鲁兄放心,我这个法子是经过验证的,基本没问题。”
这法子要是不好,能有这么多故事流传下来吗?而且后来也经过了科学验证,结果如何,过几天就知道了。
等借据干了,鲁晨把它收好,准备回书院请假,亲自回家处理这件事。
确实像传闻中说的那样,邓家别院的管事是邓老爷的亲戚,这些年,他帮着邓家管理田庄,私下里敛了不少财。
邓老爷对多数事都采取默许态度,尤其在涉及自家外甥时更是如此——这个年轻人总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孝心。
最近邓家急着为女儿挑选夫婿,经过多番考察后,最终锁定了一位租种邓家田地的农家子弟,此人不仅家境殷实还颇具才学,在科举考试中表现优异。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当邓家正式提出联姻请求时,对方却以孩子正在备战科考为由婉拒了这门亲事。
对于这样的结果,邓老爷并未过多计较,毕竟当前局势下不宜节外生枝,但负责处理日常事务的方管事却对此耿耿于怀,认为鲁家不识抬举,错失了攀附权贵的大好机会。
恰好此时方管事手中持有一份鲁家尚未到期的借款协议,按常理来说,距离还款日还有半月有余,但他决定提前采取行动,带着这份合同直接造访鲁宅要求立即清偿债务。
面对突如其来的压力,鲁家人只好先行归还了所欠金额并取回了原始凭证,就在这时,方管事又掏出另一份金额更大的新合约,要求鲁家继续履行支付义务。
这种做法其实早已成为他操控他人的一种手段:在签订正式文件时故意准备两份不同内容的文书,一旦第一份完成使命便立即启用第二份来进一步控制局面。
有两份契约,一份是原本正常的契约,另一份则是因到期还不上款或者提前还款致使利息受损、破坏原契约的赔偿契约。
方管事凭借这种手段,收了不少田地,鲁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原本鲁家想着,等方管事那边一催,把钱还了,拿回借据,就没事了,结果却掉进了提前还款的陷阱,契约再次拿出来时,一家人都急得不行。
没办法,只能找鲁晨,看他能不能找同窗或者先生帮忙。
没想到下午鲁晨就请假回了家,鲁母见他回来,问道:“我儿怎么直接回来了?”
下学后,鲁晨找了李铭他们帮忙,后来又去找元丰帮忙,安排完这些,鲁晨回书院请了假,坐着出城的牛车回来了,到村里时,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鲁晨说道:“我找同窗们商议过了,有了办法后,就径直回来处理咱家欠债的事。”
鲁家人听后,面露大喜之色。
“我儿是跟同窗们借到银子了?”
鲁母双手合十,颇为感动地道:“真是好心人啊,竟肯借给咱们家这么多银子。”
她又想起上次那些帮着他们捡萝卜的秀才公们。
“可是上次帮我们捡东西的那些秀才相公们?”
鲁晨应了一声。
“就是他们。”
至于到底是不是借了银子,鲁晨并未正面回应。
他寻思着,要是让家里人晓得,他不仅没把银子拿回来,还带回一张数额更大的借据要给方管事,怕是能把他们吓懵。
“爹娘,你们放心吧,明日我去找方管事,这回定会把后续事宜都处理妥当。”
鲁家人听闻此言,脸上的愁容才稍稍舒缓了些。
鲁母赶忙去为鲁晨准备热乎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