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鲁晨像往常一样起床后便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他拿出昨天在元丰家里仔细写就的契约，又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份契约看起来和普通契约没什么两样，上面的墨汁没有丝毫褪色的迹象，不过要是把契约拿近了闻，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海腥味，只不过这味道很轻，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鲁晨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呢，但他想起李铭教的话，还是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朝着方管事住的地方走去。
邓府的田庄存在的时间没有元家的久，所以还没有像元家那样建得特别气派，平常主家很少会到这儿来，不过方管事住的房子，和村里其他人的房子比起来，那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鲁晨走到方管事住的房子前，轻轻敲了敲门，很快，里面就有人过来把门打开了。
方管事底下做事的人，大多都是从村里请来的，这开门的门房就认识鲁晨，见到鲁晨来了，显得有些意外，不禁问道：“鲁相公，您怎么来了？”
鲁晨一脸淡定地笑了笑，说道：“我来找方管事，是来还钱的。”
此时的方管事刚起床没多久，正在吃早饭，他今年三十多岁，身材比起邓老爷来，更显得富态些，而且他身上穿的，都是绸缎类的衣服。
在旁人看来，他倒好似这宅子的主家老爷一般。
听闻鲁家要来还钱，方管事颇感意外。
“怎这么快就有钱还了？”
方管事真正觊觎的，是鲁家名下的那几亩良田，那都是上等的好田，肥沃且灌溉便利，一旦鲁家凑不齐钱款，他便打算带人上门，强逼他们用一亩田来抵债。
所以，当听说鲁晨带着银子上门要还钱时，方管事心里竟有些不悦。
“十两银子，彭相公可真的带够了？”方管事盯着鲁晨，眼神中满是狐疑，“前两日，你爹娘还哭诉家中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呢。”
鲁晨望着方管事，虽心底鄙夷，却还是面带微笑，淡定地说道：“一时之间，家里确实凑不出这么多银子。”
“因此今日，我想找方管事商量个事儿。”
“何事？”方管事皱了皱眉头。
一开始说带着银子来还钱，这会儿又说拿不出来，这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也是因为鲁晨是个秀才，方管事才勉强给了几分面子，若是换了其他佃户，恐怕早就被方管事一顿臭骂了。
鲁晨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这钱我家目前实在没办法还，方管事，你先借我十两银子把账还上咋样？，之后我按行价，连本带利把十两银子还你。”
找债主借钱来还债，也真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招儿。
方管事不耐烦地说：“十两都还不上，以后还能指望你们还更多？”
鲁晨有点又羞又恼，他头一回干这种事，脸面还挺薄。
可一想到家里的状况，还有方管事的那些事儿，他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了。
“也不是完全还不上，就是短时间内不行而已，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还上。”
说着从怀里掏出提前写好的契约，给方管事看。
“我早就准备好了契约。”
“借十两银子，九出十三归，到手九两，过段时间后我还十四两，上面有我的签名，还按了手印。”
“要是到时候我真还不上，方管事你就拿着这借条，去书院或者官府都行，反正我是赖不掉的！”
鲁晨一番话说完，方管事心里已然有些动摇。
鲁家父母的契约，效力远不及鲁晨新签的这份，那两口子自身脸面倒不算什么，可一旦牵扯到儿子的颜面，必定会竭力维护。
到那时，不用他人逼迫，他们自会乖乖献上田地，而且，届时奉上的将不止一亩，而是整整两亩，毕竟，方管事手里攥着鲁相公写的欠条，田地数量全凭他一句话。
方管事思忖片刻，面露难色，犹豫道：“行吧。”
“我也不赶尽杀绝。”方管事又补充一句，“那就这样，我再借给你们家十两银子用来还钱。”
此前借出二两银子，连本带利已收回二两六百文，，如今这般操作，不仅能多收十四两，还有极大可能换来两亩良田，这借钱的买卖，简直赚翻。
鲁晨暗自松了口气，满脸感激道：“还好方管事通情达理。”
“钱我就不拿了，直接用这张新欠条，把我爹娘签的那张换过来，如何？”
鲁晨一分钱没到手，反而又欠下四两。
鲁相公满脸感激，仿佛方管事为他做了多大好事，方管事心里觉得这些读书人脑子确实不太灵光。
“行，就依你。”方管事无所谓地回应道。
他接过那张新的欠条，仔细看了起来，这张欠条和之前那张差别不大，只是金额变了。上面写得很清楚，一期连本带利还清，如果到了期限还不上，利钱就会翻倍。
字迹工整，还有鲁晨的签字和手印，确认无误后，方管事拿出旧欠条递给鲁晨，挥挥手让他离开。
鲁晨看了看手上的契约，又问道：“方管事，除了我刚写的那张欠条，我家应该没有别的欠条在你手里了吧？”
“如果有的话，我想一起赎回，重新立一张汇总数额的新借据，这样我也好找人一次过把银子周转到手。”
方管事虽然想还有别的欠条，但可惜真的没有了。
“自然是没有别的了。”方管事说道。
“鲁相公，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周转银子来还钱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过了规定期限还没还，利钱就得翻倍。”
“你瞧瞧，这新的借据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
鲁晨微微点头，说道：“这个我自然清楚。”
“行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说完，方管事便揣着换回来的借据，转身离开了。
方管事把新的欠条仔细折好收起来，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嘴里嘟囔着：“这些读书人的钱，可真是好赚呐！”
鲁晨离开邓家后，径直回到家中，一进门，他便将换回的欠条扔进灶膛，一把火将其烧得干干净净。
“欠条没了，以后咱们就不欠方管事的钱了。”鲁晨长舒一口气说道。
一直压在鲁家众人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此刻终于落了地，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各自松了一口气。
“等明年年景好些，收成不错，咱们就能凑够钱还你同窗了。”家人说道。
鲁晨笑着回应：“这事急不来，慢慢再说。”
其实李铭早就帮他盘算好了，下次方管事拿着新的借据来找他们还钱时，正赶上放假期间，那时候鲁晨正好在家，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到那个时候，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直接让他来负责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