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鲁晨身为秀才,可此次审理的是邓家相关之事,萧捕头唯恐县尊那边不够重视,特地派人前往府衙通报,鲁晨与李铭乃是同窗关系。
上次李铭领受圣旨之际,卢师爷亲自带着一众人等上门,为李铭妥善安排诸多事宜。
由此可见,他们之间想必是有着不少交情的,正因如此,虽请不动府尊大人,但正好可以找卢师爷说说这件事。
果不其然,在听闻是李铭相熟的同窗出了事,卢师爷便派人传话,他会亲自前来处理。
今日这方管事若是罪名坐实,那是绝不可能轻易了事的。
鲁晨瞧见萧捕头这般态度,一直提心吊胆的心总算是安稳落地了,他心中不禁钦佩地思忖着,李铭做事着实周全缜密,该想到的人手全都用上了,哪怕是说其运筹帷幄,也是毫不夸张的。
看来跟着李铭,准没错!
公堂之上,气氛肃穆。
方管事与鲁家众人皆跪伏在地,而鲁晨则站在他们身前,毕竟他身负秀才功名,依规矩见官是可以不跪的。
县令将惊堂木一拍,高声问道:“本官接到有人报案,称有人造伪造假借据,还妄图强行侵占他人财产。”
“那苦主何在?可有此事?”
鲁晨躬身行礼,开口道:“县尊大人,在下鲁晨,为本府生员,今日方管事持一张借据到我家中,要我还钱。”
“那借据上并无欠款相关内容,却有我的签名与一个手印,我不予承认,他便纵使手下之人肆意打砸我家,还抢夺财物。”
鲁晨陈述完毕,台上的县令将目光投向方管事。
“大胆刁民,目无王法,本府生员,岂容你随意欺辱?你可知罪?”
“大人,小人冤枉啊!”方管事赶忙喊冤。
“上个月初,鲁相公确实向小人借了十两银子,用以偿还他们先前所欠款项,按说这欠款应在前几日归还,只是小人念及大过年的,想让他们家过个安稳年,所以未急着上门讨债。”
“谁知今日上门,竟发现当时明明白白写好的借据变了模样。”
随后,那张借据被呈递上去,县令仔细查看,还对着光反复端详。
观察完毕后,他才开口问道:“按照你的说法,原本完好的借据,为何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张纸上,根本看不出曾经写过什么内容。”
方管事赶忙回应道:“大人明鉴,小人真的不知情啊!定是这鲁相公用了什么手段,才使得借据变成现在这样。”
鲁晨冷笑一声说道:“在公堂之上,当着县尊大人的面,方管事竟还敢信口胡诌,诬蔑于我,你说是我用了手段,那证据何在?”
“证据?”
方管事急切地指着那张借据说道:“这不就是证据!”
鲁晨说道:“这自然是证据!”
“那是你指控我伪造借据,妄图侵占我家财产的证据!方管事所说的所谓真实借据,你根本无法提供出来。”
“上个月我去寻方管事,正是为了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十两银子欠款,但那银子本就是凭空出现,不该由我家来出!”
“方管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所以才把借据归还了我。”
“真没想到,你竟然在背后暗藏祸心,居然偷偷弄出一张签有我名字还按了手印的空白借据,妄图伪造借据,从我这拿走更多的钱!”
“哼,天理昭昭,容不得你这般行径。”
“你伪造借据已是不争的事实,况且村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各位官差也亲眼目睹,你带人上我家要钱不成,便肆意打砸财物,还出言威胁我,这些你都别想抵赖!”
“到现在你还佯装不知怎么回事,妄图污蔑于我,真是可笑至极。”
鲁晨这一番话,真假参半,如疾风骤雨般朝着方管事猛扑过去。
方管家起初只觉得鲁晨这种读书人迂腐呆板,脑子不太灵光,可此刻他才惊觉,这些读书人不仅心思深沉似海,嘴巴更是如同利刃,句句诛心!
方管事此刻满心的憋屈,仿佛有一团火在胸口熊熊燃烧,却又无处发泄,他完全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已然背上了一个如同枷锁般沉重且不知该如何挣脱的罪名。
方管事气得面色铁青,好似下一刻就要被怒火点燃,他急得额头上汗珠直冒,那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浸湿了衣衫,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死死地指向鲁晨,嘴唇哆嗦着,连说话都带着明显的颤音。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分明是你使了阴招,恶意污蔑我!”
鲁晨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峻,淡淡地说道:“方管事,县尊大人判案,向来是以证据为准绳。”
“可不是我们说啥就是啥,一切还得凭真凭实据说话。”
方管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众人面前如此狼狈,可他却压根就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为自己辩解。
他所提供的证据,竟反被他人用作指控他的证据,而所谓的人证,更是毫无可信度可言。方管事这边的人,平日里一直跟随他在乡野间为非作歹,即便他们倾向于方管事,其证词也不具备说服力。
相比之下,鲁晨所说的话,却都是大家亲眼所见,真真假假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即便是县令也难以分辨其中的真伪。
因此,他只能依据现有的证据来做出判决。
“果然不出所料!”县令怒斥道,“你一个小小的管事,胆子竟这么大!面对本府的生员,都敢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平日里在乡野间不知如何欺压百姓,今日本官定要为民除害!”
方管事又惊又怕,连忙喊道:“大人明鉴!小民冤枉啊!小民只是方家的管事,一切都是按我家老爷的命令行事。”
他刚才被鲁晨一番颠倒黑白的指责气得头脑发昏,此刻终于想起自己还有靠山:
“还请大人看在小人主家的份上,让小人回家寻找其他证据。”
方管事抬出了自家主家,本以为县令多少会给些面子,毕竟他家老爷在府尊大人跟前,那也是颇有脸面的人物。
可这次的情况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所谓的面子,似乎不大管用了。
县令直截了当地发问:“你这么说,难不成今日之事,皆是方老爷在背后指使你所为?”
“倘若真是如此,那本官可得派人把方老爷请来,好好问个清楚了。”
县令的这一番话,让方管事顿时目瞪口呆,他原本只是想借老爷的名头,让县令看在自家老爷的份上,将这案子轻描淡写地揭过就算了,哪曾想,这县令居然曲解了他的意思,把他随口提及老爷的举动,说成是受老爷指使才这么干的。
方管事心里清楚,要是真把老爷请来,再安上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思来想去,还不如自己把罪行认下来算了。
想到此处,方管事哭丧着脸,急忙辩解道:“大人,您可误会了,小人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事真的与我家老爷毫无干系。”
县令听他这般解释,心中也有些不耐烦了,皱了皱眉,反问道:“那你究竟是何意思?”
“本官已审明你的问题,你却称所做之事皆受自家主人指示。”县令面带愠色说道。
“本官欲派人请你家老爷来问询,你又说此事与你家老爷无干。”
“公堂之上,还敢如此胡言乱语。”县令拍了一下桌子。
“竟敢藐视公堂,本官看你这顽固之徒,不打怕是不行!”县令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来人,先打三十大板,打完再定罪!”随着县令话音落下,他直接从面前的签筒中抓出一根红木签子,狠狠扔到地上。
见县令动了怒,方管事顿时慌了神,赶紧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小人知错了!”
可那红木签子已然落地,衙役们哪还管他求不求饶,直接上前将方管事拖到一旁行刑。
三十大板打得方管事皮开肉绽,惨叫连连,本以为行完刑就算了,谁知又因他污蔑本府生员,妄图以欺骗手段夺取他人财产,县令又追加了三十大板。
这额外的三十大板下来,方管事已被打得奄奄一息,打完后,县令又判他关大牢一年。
判决宣布完毕,早已承受不住伤痛的方管事白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