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李铭说:“户籍是不可逆的,二郎如今是商籍,后代也都会是商籍,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户籍在古代,是大事,虽然李铭知道张安然身份不简单,身边的人也不简单,但还是有些担心。
齐二郎神秘地说:“这个不用怕,安然给了我一份独特的墨水,说用那个墨汁写下的东西,一个月后就会消失不见。”
“昨日我让人拿了过去,叮嘱了礼房的吏员用这个墨汁写,届时一个月后,那信息就会消失不见。”
“但安明书屋已经完成了转让,挂靠到了你名下的掌柜头上。”
“我还是原来的我。”
齐二郎说起这个事,颇为自豪,先前鲁晨家的事情,他听说过,想不到自家姑爷居然这么厉害,能使出这种手段来。
所以这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张安然干脆也让齐二郎这般做。
横竖人口黄册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再把备份往省府送, 届时字迹消失了,重新在那页空白的地方写上别人的信息便是。
李铭挑了挑眉:“竟然安排如此妥当了?”
不愧是他娘子,妨碍司法公正,走后门耍花招,但却让人找不到错处,这种办事风格,真是深得他心!
李铭笑着摇头:“事情都完了,我才知道。”
齐二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今日早上才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李铭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不过。
今天的事情,明显是王家那边在背后指使人搞的。
李铭又思考了一下。
除了籍贯这种,应当书屋是没别的把柄能被人利用了吧?
“我一个读书人,会不会身上债太多也不好?”
两间书屋都是分期付款买的,但那契约,看起来有点像是借利子钱,也就是借高利贷。
而且借钱的人,还不是别人, 是李铭本人, 他一个读书人,正是要准备参加乡试的要紧时候。
如果王家那边查到了安明书屋与他的关联,说不定也会对付自己。
读书人的名声最重要,届时说不定别人会用这个不知道扯上什么来攻击他。
李铭说:“对了,如今我手上的银子已经足够了,旧的安明书屋,可以把剩下的余钱都给结清。”
“还请三郎你帮我约原来书屋的东家出来,我要请上乡约一起,当面与他结清欠款,再把分期的借据拿回来。”
这样最保险,以后绝对不会有任何落人把柄的地方。
齐三郎瞪了瞪眼睛。
“啊?”
“找原、原先的东家当面结清欠款?”
原先的东家在哪里先不论,可他们姑爷的债主,正是他们郡主本人啊!
“这……”
齐二郎望向一边,装作没看到齐三郎的求助。
齐三郎讪笑道:“好……我去安排。”
县衙内。
林县令退堂后,直接找礼房的吏员问:“那黄册怎么回事?”
县衙的东西被做了手脚,他一个县令居然不知道?
礼房吏员赶紧说:“大人,今日一早,府尊大人那边派了人来,说要在黄册上加一个户籍信息,但不会加太久,最多一个月便可以。”
林县令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知府要在黄册上加个人,不是什么问题,多一个人,多收一份税,而且还能追回以前的丁赋。
可又说只加一个月,那一个月后,要把黄册上的那页撕了不成?
吏员解释说:“这事府尊大人没有明说。”
“来人只给我一点自带的墨水,让我用那些墨水写上去,说一个月后,这一页户籍信息就会消失,那齐二郎的名字也当不存在就是,届时就算省府那边来人拿新的黄册,这人的户籍信息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隐匿人口这种事情很常见, 不止那些大家族,就算是普通的升斗小民,也会在这方面动心思,就是为了少交赋税。
可知府大人为了这个人,费尽心思,那这人的身份就挺令人深思了......
但听说这新添上去的信息一个月后会消失,林县令又很是好奇。
“真的会消失?”
吏员说:“府尊那边的人确实是这般说的。”
“嗯……”林县令说:“那再看看。”
既然是府尊大人的意思,林县令也没什么好说的, 要是别的县令还可能阳奉阴违。
可他这的县衙都不用几步路就是府衙了,自然是顶头上司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了,那齐二郎,与府尊大人有什么关系?还得府尊大人这般劳心劳力地帮他?”
吏员摇摇头:“府尊大人没说。
“只吩咐了我们这般办,而且此事也不让透露出去。”
在这府城里,能让府尊大人这样费尽心思帮的,能是谁?
这人姓齐,又不是姓卢。
林县令还想再问,一个官差突然进来说:“大人,王家的三管家来了。”
“王家的三管家?”
林县令一时没反应过来。
“哪个王家?”
“山阳王家。”
山阳王家?
又是府尊,又是山阳王家,个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这县令,真是难做!
林县令让礼房的吏员退下,赶紧把人请进来,上了茶水。
三管家是王家主家那边的人,在别人面前都很得脸,苏州府的生意,账目基本都是他来查,因此与林县令关系还算打点得不错。
进来后,他喝了一口茶水,才开门见山地问:“陈大人,那王管家是我手下的人,今日之事,虽然都是他瞒着我做的,但我看他方才一直在喊冤,会不会此案确实有蹊跷的地方尚未审明?”
听他为了此案而来,林县令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笑眯眯地说:“王掌柜拿不出证据来,这众目睽睽之下,本官也没办法。”
“真相都已查明,一切都是秉公办理,怎么会有蹊跷的地方呢?”
三管家说道:“那户籍信息是不是新添上去的,陈大人为何不直接当场叫负责登记的吏员来问话?”
要是平时,林县令肯定会给足三管家脸, 他头顶上就是知府,肯定是最不希望自己治下出问题的人,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主动得罪人的,就算是面对普通百姓,林县令自认也还算公正廉明,不然哪天这些人走多两步去找知府告一状,他也麻烦。
但听到三管家质疑人口黄册,他顿时肃声道:“三管家慎言!黄册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有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就算有错,那也只能将错就错!
越过他这个县令,直接在黄册上动手。
这还用想么?
肯定是比他官职高的啊!
这三管家平时看着像个人精,结果也会犯蠢。
“时候不早了,本官还有公事尚未处理完,三管家先请回吧。”
三管家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还搭了一个人进去,脸色也有些臭,这次出来,他带着五公子的吩咐,要他把这安明书屋给端了。
虽是第一次出手,可下的明显是死手,谁知道被人轻松破解,对方居然能耐不小。
昨日他才确定下来的事情,今日他们便做好了应对之法,短时间就买通了礼房的吏员,直接凭空添了一条新的信息上去。
而林县令也一点都不管,自己亲自上门都讨不到一个说法, 三管家只能强笑着和林县令告别,出了县衙。
吩咐轿夫往王家的店铺走,他这几天还得在这里对账,心里寻思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再对付对付安明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