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到达灵山镇已是半夜。
这时溪采萍、溪采莲已经护送赵丹亭先期到达,入住溪夜白派人预订的客栈。
听到动静,玉瓶和溪采萍下楼迎接。
溪采萍走近溪夜白,小声说:“没事,扎针后睡着了。”
玉瓶则直勾勾盯着林汕春,嘴巴张得老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汕春嘴角微扬,温和地说:“是我。”
玉瓶这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出声:“林、林老板?”
林汕春点头。
玉瓶声音带着颤抖:“喂她还魂丹的,是您?”
林汕春再次点头,问:“她现在怎么样?”
“很虚弱,萍姐姐给她扎了针,睡着了。”
林汕春悬着的心落了地,却见玉瓶开始流泪,嘴里喃喃着:“这可太好了,太好了!”
林汕春保持微笑,并不明了她如此激动的真正缘由。
玉瓶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谢谢您搭救翁主!”
林汕春急忙将她虚扶起来。
“我告诉翁主去!”玉瓶抹一把泪,跑上楼去。
众人经历奔波恶战,都已疲惫不堪,相互问候之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林汕春亲昵地瞧着岑大顺,不,现在须称他张伯垠张公子了,说:“大顺,咱俩睡一起。”
“这,”张伯垠迟疑起来,“你今天太累了......”
林汕春笑意更浓,挽过他的肩,话语带着几分调侃:“没事。你当知道我打几个瞌睡便恢复精神,怎么,练出一身腱子肉,不肯给我欣赏了?”
边说边上上下下打量,眼神里满是戏谑。
“不、不不!”张伯垠更加忸怩,“我这不担心你嘛!”
随即一头扎进陆飞羽的房间,将话抛在身后:“你好好休息,我且与陆总领挤一挤。”
“好吧。”林汕春笑意不减,摇摇头,转身进了自己的住房。
太累,倒头便睡,一时顾不得多想。
一宿无话。
第二天吃早饭时,林汕春才看见赵丹亭。
只见她出现在楼梯口,玉瓶正和她说什么。
顺着玉瓶的指点,她向林汕春看过来,目光淡淡,无喜无悲,全然没有劫后重生的神态。
然后,到角落的桌子用餐去。
林汕春心里打鼓。
想起昨夜偷听到溪夜白与溪采萍的对话,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唐突了。
难道,她去意已决,责怪我打乱计划?
心乱如麻,原来香喷喷的饭菜顿时变得极其难吃,林汕春用筷子在碗里扒拉来扒拉去,吞不下一口饭菜。
再看赵丹亭,见她已经放下碗筷,快步走出门外,林汕春起身离座,见她就等在门边。
溪夜白等人先出来,赵丹亭盈盈福身言谢:“多谢溪总领搭救。”
溪夜白向东边拱手说:“卑职亦是受大王所托,救援不及,翁主莫怪。”
又向她介绍身边的陆飞羽:“这是大汉使团卫队陆总领,没有他带来援兵并布下疑阵,我们脱不了身。”
赵丹亭连忙福身:“谢陆总领倾力相救。”
后边的张伯垠见状,急忙跨前一步阻拦:“行礼不得,您是南越翁主,身份尊贵!再说,您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赵丹亭一愣,再看一眼才认出他,却依然行礼:“今次,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伯垠连连摆手:“我什么也没做,倒是他,舍了几条命了。”
说着向身后一指,轻笑一声,追赶陆飞羽而去。
林汕春从屋里缓缓走出,在赵丹亭行礼的同时作揖:“见过翁主。”
“多谢林老板救命之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它。”
才说完,林汕春就想给自己扇嘴巴。
为什么画蛇添足,多说个“无它”?
唉,大概被赵丹亭淡然的神态和话语刺激了。
“翁主......”玉瓶欲言又止。
她心里急呀:翁主,就我所见,林老板已经拼了几条命来救您。而且,你俩还有纠缠不清的缘分,您怎能这样对待林老板?
赵丹亭装作没听见,向林汕春再行福礼,转身上了马车。
车轮碌碌向前。
林汕春站着愣了一会神,才上马赶路。
这样行了一日两夜。途中,翁主赵丹亭多数时间呆在车上或客房内,即使出来,也是静悄悄待在一边,与众人保持距离。
溪夜白、陆飞羽与她不熟,都没觉得有什么。
张伯垠(岑大顺)也不为意。
只有林汕春,心里像被猫抓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前段时间在合水镇见面还言笑晏晏,怎么转眼就成了陌路?
幸好,眼前不少人事分散了注意力,否则他要原地抑郁了。
林汕春问风、浪——顾逸风、吕灼浪二人:“你俩为何突然就跟来了?”
阿浪挠挠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说:“你不是从番禺寄了地址来嘛。前不久有人一路从番禺找到合水镇,又从合水镇找到莫阳,我俩合计,干脆也到番禺找你去。”
顾逸风补充解释:“我们也是担心你。”
林汕春轻耸双肩,暗地叹气。
这两个家伙还是改不了黏糊的本性,自己再三摆脱,还是被找了来。
好吧,来都来了。
于是双手抱在胸前,笑问:“你俩不打算回莫阳过年?”
顾逸风回应很干脆:“不回,我们出来时就给家里留了话。”
阿浪则手舞足蹈:“都城过年肯定好玩,我第一次来,必须留下见识见识!”
林汕春神情严肃起来:“今次过年可能会让你失望。”
阿浪马上消减兴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这个时候你来番禺肯定有重要事情。今天你被那么多骆越兵追杀,更加证实我们的猜想。春,咱们是世交,兄弟有难同当,我们与你一起扛!”
顾逸风也说:“你不要见外,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知心好友无须多言,林汕春心中一暖,他张开双臂揽过二人肩膀,爽快地说:“一定!不过今日被骆越兵困扰纯属意外,其它的,咱们回到番禺慢慢聊!”
车队迤逦,终于到了番禺城郊,众人决定直接进城,不再停留休整。
林汕春鼓起勇气找到玉瓶,托她传话:“麻烦转告翁主,想请她到五里亭小聚片刻。”
看见玉瓶脸上泛起微笑,他心里觉得这事八成能成。
谁知玉瓶走到车旁,向车厢里的说了几句,垂头丧气地回来:“翁主说,以前她救过你的命,这次你也救了她,从此两讫,林老板不必再放在心上,翁主祝你今后万事顺风顺水,所愿皆成!”
林汕春仿佛被冰水当头浇下,彻骨彻心地冷。
张伯垠凑过来,看着玉瓶上车的背影,不合时宜地说:“怎么,翁主不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