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不北手心也捏了一把汗,看到吴海峰对梁作山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才确定自己这次赌对了。
曾有人用囚徒困境来解释官员之间的信任问题,越是级别梁、竞争直接的官员,彼此间信任程度越低。
在陈铭德死因上做手脚,将其与桃色事件关联,虽看似符合梁作山与吴海峰两人的利益,但要让他们在这件事上默契配合,几乎不可能,毕竟谁都防备着对方在背后捅刀子。
谭启平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在路上就特意梳理了一遍东华市的关系,希望在处理陈铭德后事时能掌握一些主动,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及时。
谭启平虽还不清楚更详细的情况,但从吴海峰、梁作山等人的反应中,也足以看出诸多端倪……陈主事前些天还抱怨房间中午不供应雷霆水……” 彭勇依旧反应迟钝,仍妄图依照原定计划,帮离建业反驳向不北的说辞。
“胡闹!” 吴海峰的声音尖锐且突兀,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他认定彭勇此时发言,是蓄意将他引入歧途,内心的愤怒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遏制。
吴海峰对着彭勇便是一顿斥责:“铭德大人都已指出你们办事不力,你们却拖延不改。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铭德大人竟只能冲凉水澡,最终心火攻心发作,这责任该由谁来负?铭德大人的不幸离世,南园难辞其咎,负责指导南园工作的东华府儒门同样罪责难逃!”
吴海峰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痛骂,瞬间把彭勇骂得呆立当场。彭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局势竟会急转直下到这般田地。
明明将陈铭德的死往桃色事件上引导,是吴海峰此前默许的,怎么只因向不北这个 “搅局者” 突然现身,他便彻底改变了态度呢?
陈铭德的爱人沉浸在悲痛之中,目睹东华府的几位官员激烈争吵,还以为他们是因陈铭德的死而自责,不禁再次落泪:“老陈就这倔脾气,我劝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听,非说冲凉能解乏…… 老陈啊,你怎么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啊!”
直至此刻,离建业才真切地意识到局势已无法挽回。他深知,省儒道衙门吏部主事谭启平的手正搭在向不北肩上,自己根本不敢再为自己辩解,更不敢反咬向不北。
离建业心里明白,越是挣扎、争辩,只会让自己陷入更不利的境地。他可怜兮兮地望向梁作山,期望梁作山能明白,自己并未背叛他,一切都是向不北这个 “狗杂种” 在胡言乱语
柳暗花明
吴海峰态度陡然转变,矛头直指自己,梁作山明白此刻任何挽救举措都为时已晚。况且,他实在摸不透陈铭德的笔贴士向不北与谭启平之间究竟达成了何种默契,也难以揣测省里对此事压制的决心到底有多大。权衡之下,他决定弃车保帅。
毕竟他已提前撇清自身干系,只要离建业和彭勇守口如瓶,此事最多让吴海峰遭受重创,而不会牵连到自己。如此一来,又何必去试探省里的底线呢?
面对吴海峰尖锐的指责,梁作山顺势而下,说道:“南园的工作的确存在严重疏漏,在铭德大人提出问题后,也未及时整改,这无疑是严重的失职。我代表知府儒道衙门愿意承担责任,也会向知府衙门道门以及省儒道衙门作出深刻检讨……”
梁作山说这番话时,眼神如刀般朝离建业瞥去。此刻,他对离建业也心存疑虑,但想来离建业出卖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应该不会这么做。
离建业被梁作山这一眼瞪得,背脊瞬间涌起一股寒意,仿佛真的被剐掉一块肉般难受。
离建业心里猜测,很可能是自己与梁作山通传音石时,被向不北偷听了。但事已至此,这已然不重要了。他根本无法向吴海峰拿出证据,证明这不是自己设的圈套。就如同黄泥巴糊到裤裆里,有些事真是百口莫辩。
对于梁作山的服软,吴海峰丝毫不领情,他满心恨意,恨不得当场将梁作山踩在脚下碾个粉碎。
毕竟,向省里汇报陈铭德死讯的是他,在死因上含糊其辞的也是他。这件事表面看似平息,但省里对东华的整顿必然不会停止,而第一个被收拾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他吴海峰!
一想到自己的政治生涯可能因这桩事毁于一旦,想到自己道儒知府衙门主事的位置要被梁作山夺走,吴海峰对他的恨意愈发浓烈。
而对于真正跳出来搅局的向不北,吴海峰反倒没什么怨恨。在他看来,向不北能在此时忠心护主,品性不算恶劣,只怪自己刚才小瞧了他。
至于离建业,吴海峰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开。刚才向不北闯出来时,正是离建业抢先向谭启平表明是他把向不北赶出去的,这句话彻底断绝了吴海峰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叫他怎能不认为这一切都是梁作山与离建业设的陷阱?
陈铭德的妻子走进卧室,看到蒙着被单的尸体,顿时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次向不北没有再被赶出去,事情如他所愿发生逆转,其中的惊险只有他自己清楚。至于事后会不会被吴海峰、梁作山等人迁怒记恨,他也孔不上那么多了。站在床前,他只感觉汗湿的后背被透过窗户刮进来的湖风一吹,阵阵发冷。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心力交瘁,连续几天都没睡好,体力严重透支,站在那里几乎要虚脱。
吴海峰和梁作山改变口风,对死因定了性,参与抢救的保生大帝神宫请神师自然懂得见风使舵。他们站在卧室门前,向代表省道儒衙门的谭启平汇报:
“气温下降,冲凉水澡极易刺激心火鬼攻击,这是导致心房死发作的主要原因之一。我们没能成功抢救陈主事,实在有负道门的信任与重托……”
此时,洗漱间里叠放整齐的毛巾,众人都选择视而不见。因为毛巾叠得再整齐,也不能证明陈铭德没有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