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未来(一)
书名:江湖杂记 作者:苗疆公子 本章字数:14274字 发布时间:2025-06-17

我穿越到古代,掏出手机证明身份。

当铺老板掂量着:“这小黑砖当砖太小,当砚台太滑。”

里正审问我,我打开闪光灯照明,他吓得连滚带爬:“妖人!掌心藏雷!”

我被当成祥瑞献给皇帝,金殿上手机突然没电黑屏。

皇帝大怒:“拖出去砍了!”

我急中生智:“陛下,此乃仙器,需用龙气唤醒!”

皇帝好奇凑近,我猛地按下拍照键。

闪光灯亮起,满朝文武吓晕一半。

手机屏映出皇帝惊呆的脸:“没开美颜,真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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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被当成贡品了

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混着劣质脂粉、灰尘和隔夜饭菜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我顶个跟头。我——李未来,一个本该在二十一世纪享受外卖和空调的倒霉蛋,此刻正站在一间光线昏暗、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黄的当铺里,对着一个眼皮耷拉得快盖住眼珠的当铺掌柜。


“掌柜的,您……您再仔细瞧瞧?”我把手里那方寸之物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带着点绝望的沙哑,“这真是无价之宝!来自未来!能知天下事,能照万里山河,能……” 我搜肠刮肚想着手机的功能,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串悠长空鸣,响亮地打断了我的推销。从破庙草堆里饿醒到现在,我就靠半块不知谁施舍的、硬得能崩掉牙的杂粮饼撑着。


掌柜的连眼皮都懒得抬,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捏住我的“无价之宝”——那只花了我两个月工资买的旗舰手机,掂了掂。那动作,活像在掂量一块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没烧透的煤核。他浑浊的眼珠扫过光滑的玻璃屏幕,又用指甲抠了抠冰冷的金属边框,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


“呵,后生仔,”他慢悠悠地开口,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我脸上,“你这物件嘛……当砖头,太小,砌墙怕是要漏风;当砚台,太滑溜,磨墨怕是能溜出二里地去。也就这后壳子,”他用粗糙的指肚蹭了蹭手机背面,“摸着冰凉,夏天搁怀里,兴许能凉快一哆嗦?五个铜板,顶天了!爱当不当!”


五个铜板?!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玩意儿在2023年够买他这破铺子十个来回!可腹中的饥饿像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我的胃囊,尖锐的绞痛感提醒我现实的残酷。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掌柜的,行行好,再加点?十个铜板,好歹……好歹让我吃顿饱饭?”


“就五个!”掌柜的斩钉截铁,把那“小黑砖”随手往油腻腻的柜台上一丢,发出沉闷的“啪嗒”一声。那声音像砸在我心尖上,震得我浑身一颤。我死死盯着那躺在污垢里的手机,仿佛看着自己在这个陌生时代唯一的价值和尊严,正被五个肮脏的铜板无情践踏。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是屈服于饥饿还是守护这最后的“尊严”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吆喝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当铺里令人窒息的沉闷。


“让开让开!都闪开点!”几个穿着褐色短打、腰挎破旧单刀的汉子蛮横地拨开门口探头探脑的闲人,像一股浊流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身材干瘦、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勉强算体面,脸上带着一种长期处理邻里鸡毛蒜皮练就的精明和不容置疑的官威。正是这柳溪镇的里正,王守财。


“王掌柜!”王里正眼神锐利,直接略过一脸惶恐的当铺老板,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柜台前衣衫褴褛、格格不入的我,“就是此人?昨夜在你铺子后巷弄鬼火的妖人?”


我心头猛地一沉,暗道不好!昨晚饿得实在受不了,想摸点吃的,结果在破巷子里不小心按亮了手机闪光灯找路,那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定是被哪个起夜的倒霉蛋瞧见了!


“里正大人!冤枉啊!”当铺掌柜的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指着我,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他是他!小的看得真真儿的!他手里攥着个黑疙瘩,就那么‘唰’地一亮!比鬼火还惨白,刺得人眼珠子疼!不是妖术是什么?”


王里正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拿下!”那两个如狼似虎的汉子立刻扑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扭住了我的胳膊,粗糙的手指像铁钳般嵌进皮肉,疼得我倒抽冷气。手机从我无力松开的指间滑落,“啪”地掉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我的宝贝!”我魂飞魄散,拼命挣扎想去捡,却被按得更死,脸几乎被压到了冰冷的地面,嘴里呛满了土腥味。


“哼,妖器?”王里正弯腰,用两根指头极其嫌弃地捏起手机一角,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眯着眼凑近了端详,“黑不溜秋,非金非石……带走!押回公所,本官要亲自审问!”


所谓的“公所”,不过是柳溪镇祠堂旁边一间稍大点的土坯房。我被粗暴地推搡进去,踉跄几步才站稳。屋内光线更加昏暗,只有高处一扇小小的气窗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王里正端坐案后的身影和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霉味。


“说!”王里正猛地一拍桌子,惊起一片灰尘在光柱里乱舞,“何方妖孽?姓甚名谁?来我柳溪镇意欲何为?昨夜那掌心妖火又是何等邪术?速速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他唾沫横飞,义正词严,仿佛在审问一个祸国殃民的江洋大盗。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嗓子眼像堵了把沙子:“大人……小人李未来,真的不是什么妖孽!我……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比西域还远,比大海尽头还远!那东西,”我努力用眼神示意被放在案几一角的手机,“它叫‘手机’,是我们那儿人人都用的普通物件!昨夜我只是用它照个亮……”


“荒谬!”王里正勃然大怒,山羊胡子气得直翘,“比西域还远?莫非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还‘手机’?本官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


“等等!大人!”我急中生智,声音拔高,“我能证明!我能让这‘仙器’再放一次光!比昨夜更亮!驱散这满屋黑暗!大人一看便知真假!”


这话一出,不仅王里正一愣,连旁边持棍站立的两个差役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公所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王里正眯缝着眼,死死盯着我,又瞟了瞟案几上那不起眼的“黑砖”,脸上阴晴变幻。最终,对未知“妖术”的忌惮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试!”


我心头狂喜,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大人明鉴!只是……需得由小人亲自操作这‘仙器’。” 我小心翼翼地请求,目光恳切地投向我的手机。


王里正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在我和手机之间来回扫视,像在权衡放虎归山的风险。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半晌,他才极其不情愿地朝案几努了努嘴,喉咙里哼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旁边一个差役立刻如临大敌,用棍子头远远地把手机拨到我勉强能够到的地方,仿佛那东西随时会爆炸。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抓起手机。冰冷的触感此刻却让我无比安心。我背对着王里正和差役,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手指在侧键上摸索着。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找到了!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清脆的按键音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


“唰——!!!”


一道极其惨白、极其刺眼、如同实质般的强光猛地从我掌心炸开!瞬间撕裂了整个公所的昏暗!那光芒如此霸道,如此突兀,仿佛凭空出现的一道闪电囚禁在了方寸之间!它粗暴地填满了每一寸空间,将墙壁上斑驳的污渍、房梁上悬挂的蛛网、案几上堆积的灰尘、乃至王里正脸上瞬间凝固的惊骇表情,都照得纤毫毕现,无处遁形!


“哎哟我的娘啊——!”


“掌心雷!妖人放掌心雷啦!”


“跑啊——!”


惨叫声、桌椅翻倒声、慌乱的脚步声瞬间炸响!那两个差役魂飞魄散,手里的水火棍“哐当”砸在地上,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朝门口逃窜,其中一个慌乱中一头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也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消失了。案几后的王里正更是狼狈不堪,他本想站起,却被那骤然爆发的强光刺得双目剧痛,眼前一片雪白盲点,惊骇之下脚下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从太师椅上翻倒下来,“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官帽都滚落一旁,他蜷缩着,双手死死捂住刺痛的眼睛,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妖术!果然是妖术!快……快来人护驾!拿下这妖人!哎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我赶紧松开按键。强光倏然熄灭,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公所里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王里正惊恐的哀嚎和粗重的喘息在回荡。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肋骨,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完了,好像……玩脱了?证明是证明了,但这效果,是不是有点过于震撼了?


我成了“祥瑞”。


这戏剧性的转折,源于王里正摔掉的门牙和他那份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字斟句酌、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的奏报。奏报里,“掌心雷”变成了“掌中仙光”,“妖人作祟”变成了“天降异宝,光耀公堂,祥瑞之气沛然莫御”。至于他摔掉的那颗门牙?那是“为亲睹仙光圣迹,一时忘情,叩首过猛所致”——是赤胆忠心的铁证!


于是,我,李未来,这个差点被当成妖人烧掉的倒霉穿越者,此刻正蜷缩在一辆摇摇晃晃、散发着浓郁马粪味的囚车里(美其名曰“宝车”),颠簸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前后左右,是近百名盔甲鲜明、刀枪锃亮的羽林卫,眼神警惕如鹰隼,时刻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仿佛我随时会从这破笼子里飞出去,或者再放个“掌心雷”把他们全掀翻。


押送队伍的核心人物,是那位宫里来的老太监,姓刘。他面皮白净得没有一丝血色,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看我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又像在审视一件随时可能炸裂的危险器物,复杂得难以言喻。他偶尔会靠近囚车,隔着粗大的木栅栏,用那尖细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嗓音跟我说话,内容千篇一律:


“李……仙师?” 他试探着,脸上堆着假笑,“您那仙家宝镜……当真能照见未来?能……能让我家陛下龙颜大悦?” 那眼神里,充满了对功名利禄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重复着几天来唯一被允许说的台词:“公公放心,只要陛下龙气一激,宝镜自显神通,包管……包管亮瞎……哦不,是惊艳全场。” 心里却在疯狂哀嚎:手机啊手机,求求你争口气!电量撑住!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这几天我把它捂在怀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消耗掉那一点点可怜的电量,可那血红的电池图标,依旧在无情地闪烁、变暗……


不知颠簸了多少个日夜,当我的骨头架子都快被摇散时,沉重的宫门在眼前缓缓打开。囚车换成了四面垂着薄纱、由四个小太监抬着的步辇(待遇似乎升级了?),载着我穿过一道道巍峨的宫墙,走过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汉白玉甬道。两侧是林立的金甲武士,如同沉默的雕像,只有偶尔反射的刺眼阳光提醒着他们的存在。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最终,步辇停在了一座金碧辉煌、高得令人眩晕的大殿前。


“宣——献宝人李未来,携仙器觐见——!”


尖利悠长的唱喏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大殿内外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和双腿的颤抖,捧着那块决定我生死存亡的“仙器”,在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鄙夷、或充满恶意的目光交织下,迈过高高的、冰冷的金丝楠木门槛,走进了这座象征着天下至高权力的——金銮殿。


殿内极尽奢华,蟠龙金柱直抵雕梁画栋的藻井,地面光可鉴人。文武百官身着各色朝服,如同色彩斑斓的礁石,分列丹陛两侧。高踞于九重丹陛之上的,是那个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的身影。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蔽了大部分面容,只透出一道沉凝如渊、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我身上,仿佛在看一只误入殿堂的蝼蚁。


巨大的压迫感瞬间攫住了我,几乎让我当场窒息。


“草民……李未来,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几乎是五体投地地趴伏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膝盖和手肘传来的痛感,反而让我清醒了一点。


“平身。”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殿宇的威严,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激起点点回音,“所献何宝?呈上来。”


刘公公立刻像只灵巧的猫一样窜到我身边,用眼神示意我快献宝。我颤抖着双手,将手机高高捧起。刘公公小心翼翼地接过,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迈着小碎步,毕恭毕敬地走上丹陛,呈送到御案之前。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块毫不起眼的“黑砖”上。冕旒玉珠后的眼神,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或许他期待的是霞光万道的明珠,或是瑞气千条的玉璧?


“此物……便是奏报中所言,能放仙光、照见未来的仙家宝镜?” 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回……回陛下,正是!” 我连忙应声,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此宝镜需……需陛下真龙之气亲近,方能显化神异!” 我豁出去了,只能继续那个“龙气唤醒”的鬼话。


皇帝微微倾身,冕旒玉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微响。他似乎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一下那光滑冰冷的屏幕。整个大殿,上百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那小小的黑色方块上,落针可闻。


就是此刻!


成败在此一举!


我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用尽全身力气,在意识中对着那手机屏幕狂喊:亮!给我亮!祖宗!争口气啊!


然而,就在皇帝的手指即将触及屏幕的瞬间——


那原本在刘公公手里还隐约能看到一丝暗光的手机屏幕,极其突兀地、彻底地、绝望地——暗了下去!


如同一块真正的、死气沉沉的顽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皇帝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冕旒玉珠后,那原本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一股无形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以御座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金銮殿内温暖如春的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嗯——?”


一声拉长的、蕴含着雷霆之怒的鼻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侍立在侧的刘公公,那张白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无人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液,双腿抖得像风中的残烛,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抖得如同筛糠,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大胆!” 丹陛之下,一个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的武将猛地踏前一步,须发戟张,声如洪钟,震得大殿嗡嗡作响,“竟敢以顽石欺君!罪该万死!陛下,请将此妖言惑众、欺君罔上之徒,拖出去——斩立决!”


“斩立决!” “欺君之罪,千刀万剐!” “妖人祸国,当诛九族!”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群情激愤,无数道充满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狠狠钉在我身上!几个如狼似虎的金甲武士已经手按刀柄,大步流星地朝我逼来,沉重的战靴踏在金砖上,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咚咚”声!那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将我凌迟!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爪,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


完了!彻底完了!手机没电!龙气的鬼话被当场戳穿!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拖到殿外,刽子手那闪着寒光的鬼头刀高高举起……


不!我不能死!


在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中,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陡然从心底炸开!像垂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嘶吼!就在两名金甲武士那粗糙、铁钳般的大手即将抓住我肩膀的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抬头,用尽毕生力气,朝着那高高在上的、即将宣判我死亡的帝王,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甚至带着哭腔的嘶喊:


“陛下!仙器有灵!非是顽石!它……它只是沉睡了!只需陛下龙颜亲临,展露天威,一道目光!一道目光足以唤醒!此乃仙器认主之仪!草民愿以性命担保!若仙器不醒,甘受千刀万剐!”


这嘶喊声嘶力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竟奇迹般地穿透了殿内的喧嚣和杀伐之气,清晰地传到了御座之上!


皇帝那即将挥下的、象征着死亡的手,猛地一顿!


冕旒玉珠后,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时间仿佛再次凝固。群臣的叫嚣声、武士的脚步声,都诡异地停滞了。整个金銮殿,只剩下我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赌!我在赌!赌这高高在上的帝王,终究无法抗拒“仙器认主”这个荒谬绝伦却又充满致命诱惑力的提议!赌他对“祥瑞”的最后一丝不甘心!赌他对这未知“仙器”那点被挑动起来的、无法磨灭的好奇心!


一秒……两秒……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御座之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极低的轻哼。


“……哦?” 那声音里,冰冷的杀意似乎消退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危险的、探究的玩味。


“依你之言?”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杂音。


我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命点头,汗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只需陛下……靠近些……让仙器……感受真龙天颜的……无上威严!”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皇帝沉默了。冕旒玉珠轻轻晃动。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皇帝缓缓地、缓缓地,从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向前迈了一步,两步……明黄的龙袍下摆轻轻拂过丹陛边缘。他微微俯身,那张被冕旒玉珠半遮半掩、充满了威严与冷漠的脸,带着一种审视奇珍异兽般的神情,朝着我——或者说,朝着我手中那块依旧死寂的“黑砖”——凑近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


近到我甚至能看清他眼角细微的皱纹,感受到他呼出的、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


整个金銮殿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上百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御座之前,皇帝与“妖人”之间那不足三尺的诡异距离!刘公公瘫在地上,连抖都不会抖了,面如死灰。那个喊打喊杀的武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却死死锁定了我的脖子。


就是现在!!!


皇帝的脸庞,距离我高高举起的手机前置摄像头,最多只有半尺之遥!


他那双深沉如渊、带着审视和最后一丝不耐的帝王之眼,正清晰地映照在手机那漆黑如墨的屏幕上!


在皇帝的目光聚焦于屏幕的刹那,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在死亡阴影将我彻底吞噬的前一秒——


我的右手拇指,如同被无形的弓弦弹射而出,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决绝,狠狠按在了手机侧边那个冰冷的、小小的圆形按键上!


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极其响亮、如同金玉交击的电子快门音,毫无预兆地、突兀至极地,在这落针可闻、死寂一片的金銮宝殿之中,轰然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陌生,如此诡异,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紧接着——


“唰——!!!!!”


一道比正午骄阳更刺目、比九天雷霆更暴烈的惨白色光芒,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毫无保留地从那小小的“黑砖”正面,猛烈地、蛮横地、彻底地爆发出来!


它不再是一道光束,而是一片纯粹的光之海!一片毁灭性的、吞噬一切的白!瞬间淹没了丹陛前狭小的空间,粗暴地涂抹掉了一切色彩和轮廓!皇帝那凑近的、威严的脸庞,在这狂暴的光芒下,被映照得如同地府鬼魅,纤毫毕现,扭曲变形!


“护驾——!!!”


“妖法!妖法又来了——!”


“我的眼睛!!!”


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大殿!方才还杀气腾腾、准备扑上来的金甲武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强光正面冲击,双眼如同被滚烫的钢针刺穿,发出非人的惨叫,手中的兵器“哐当”“哐当”纷纷脱手落地!他们捂着眼睛,如同没头的苍蝇般踉跄后退,互相撞作一团,哀嚎遍野!


那些距离稍远、却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文臣武将们,也被这骤然爆发的强光狠狠灼伤了眼睛!惊呼声、惨叫声、桌椅翻倒声、杯盘碎裂声……响成一片!至少有一半的大臣,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噗通”“噗通”摔在金砖地上,人事不省!整个庄严肃穆的金銮殿,瞬间变成了阿鼻地狱!


光芒爆发的核心,御座之前。


皇帝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那个俯身凑近的姿势,僵在了原地。冕旒的玉珠在强光中疯狂晃动,发出细碎而急促的碰撞声。他那张映照在强光中的脸,表情凝固成了一个极其怪诞的混合体——极致的惊愕、被冒犯的滔天震怒、以及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之物的茫然。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停滞了数秒。


而就在这惨白光芒尚未完全消散、皇帝那张惊怒交加的龙颜还如同被烙印般停留在视网膜上的瞬间——


我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飞快地瞥了一眼手中那光芒渐渐收敛的手机屏幕。


屏幕中央,清晰地定格着一张照片。


画面里,是皇帝那张被闪光灯近距离“洗礼”后、毫无防备、惊骇到扭曲的脸。皮肤纹理在强光下暴露无遗,几根凌乱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威严的冕旒歪斜,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为强光刺激而剧烈收缩,嘴巴微张,仿佛正要发出雷霆之怒的咆哮……


效果……过于写实了。


一个荒谬绝伦、带着浓浓现代咸鱼气息的念头,如同气泡般不受控制地从我濒临崩溃的脑海里冒了出来,甚至让我忘了身处何地、命悬一线:


“啧……这死亡顶光……连个美颜都没开……真他娘的亏大了啊……”


二、金銮殿惊魂


那声带着浓浓现代咸鱼气息的吐槽,如同蚊蚋低鸣,在这片刚刚经历过“神罚”般强光洗礼、满地狼藉呻吟的朝堂上,本该是微不足道的。可偏偏就在那令人窒息的、强光残留的惨白视觉烙印尚未褪去、震耳欲聋的惊呼惨嚎余音仍在梁柱间嗡嗡作响的瞬间——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死寂般的真空。


所有人的耳朵,似乎都被那声“咔嚓”和紧随其后的“神罚之光”震得暂时失聪。而那句“没开美颜,真亏啊……”,却像一枚细小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刺破了这片真空,清晰地、带着点懊恼和惋惜的腔调,钻进了距离最近的几个尚未晕厥的官员耳中,也钻进了那位刚刚从“神罚”中心直起身来、冕旯歪斜、脸色由极度惊骇迅速转向铁青的皇帝陛下耳中!


“美……颜?” 一个趴在地上、被同僚压住半边身子的老翰林,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茫然和刺痛后的泪水,“何……何为美颜?仙器……仙器开光了?” 他本能地试图理解这“仙师”口中的仙家术语。


“亏……亏大了?” 另一位捂着红肿眼睛、官帽不知飞到哪里的侍郎,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仙师是说……方才那毁天灭地的神雷……只是……只是没准备好?还……还亏了?!”


这荒谬绝伦的解读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尚未彻底混乱的朝臣中炸开!


“天哪!原来仙器施法还需‘开颜’?!”

“定是陛下天威过于浩荡,仙器仓促应对,未能尽展其能!”

“对对对!仙师是说,若准备周全,那神光定当更加……更加……” 一个脑子转得快的言官,搜肠刮肚想找个贴切的词,“更加……流光溢彩?霞光万道?”


群臣的脑补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惊惧的底色上狂奔,瞬间将那句“没开美颜”的吐槽,解读成了仙器准备不足、仓促应对真龙天威的谦辞!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对未能完美展现神迹的惋惜!一时间,看向我的眼神,除了残留的恐惧,竟又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敬畏——这妖人……不,仙师,竟能操控如此毁天灭地的力量,且还嫌不够完美?!


而高踞丹陛之上的皇帝,冕旒的玉珠还在因他剧烈的呼吸而簌簌抖动。方才那近在咫尺、足以灼伤灵魂的强光,将他身为九五之尊、不容丝毫亵渎的威严瞬间撕得粉碎!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在那强光下扭曲失态、惊骇莫名的表情被定格在“仙器”之中!这份赤裸裸的、被强行记录下的狼狈,比任何刀剑加身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辱和暴怒!


然而,群臣那近乎荒诞的解读,却像一盆无形的冷水,夹杂着冰碴子,狠狠浇在他即将喷发的怒火上。


“开颜”?“准备不足”?“仓促应对天威”?


这些词如同魔咒,让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疯狂的边缘反复拉扯。他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个依旧高举着“黑砖”、脸上混杂着后怕、绝望和一丝……莫名其妙懊恼的“仙师”。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深不见底的、随时可能再爆出惊天动地的恐怖漩涡!


杀了他!立刻!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可……万一呢?万一这“仙师”所言非虚?万一那“黑砖”真的是某种无法理解的仙家至宝,方才真的只是“仓促”未能尽显其能?万一……杀了他,就等于亲手毁掉了一件足以震惊寰宇、甚至能窥探未来的神物?那份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让他伸向令箭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两种极端的情绪——帝王的震怒与对未知力量的贪婪忌惮——在他胸中激烈地翻滚、撕扯。他那张被强光映照过、此刻在冕旒阴影下显得更加阴晴不定的脸,肌肉微微抽搐,眼神变幻莫测,如同酝酿着最可怕风暴的雷云。整个金銮殿的空气,似乎都因帝王的沉默而彻底冻结、凝固,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连地上那些晕厥大臣的呻吟,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变得极其微弱。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秒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有一把钝刀在凌迟着殿中每一个清醒之人的神经。


就在这紧绷到极限、随时可能彻底崩断的寂静中——


“噗通!”


一声闷响打破了死寂。


不是武士拔刀,也不是大臣晕倒。


只见那位一直瘫软在丹陛角落、面如金纸的老太监刘公公,不知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猛地扑倒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朝着御座方向,以头抢地,“咚咚咚”磕得震天响,额头上瞬间青紫一片,甚至渗出了血丝!


“陛下!陛下息雷霆之怒啊!” 刘公公尖利的嗓音带着哭腔,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像一根即将崩断的琴弦,“仙师!李仙师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啊陛下!奴婢……奴婢斗胆!奴婢斗胆曾以凡躯,在宫外……在宫外有幸……有幸见识过此仙器的一丝……一丝威能!”


他豁出去了!押上一切!他深知,若陛下盛怒之下斩了这“仙师”,自己这个引荐“妖人”入宫的首倡者,绝对会被挫骨扬灰!只有坐实这“仙师”的身份,他才有一线生机!


“哦?” 皇帝那如同寒冰地狱刮出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缓缓转向涕泪横流的刘公公,“你……见识过?”


“是!是是是!” 刘公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磕头如捣蒜,“就在……就在押解仙师入京途中!那夜……那夜天降暴雨,伸手不见五指!仙师……仙师慈悲!怜惜奴婢等凡夫俗子行路艰难,便……便请出这仙家宝镜!只……只那么轻轻一点!” 刘公公模仿着按按钮的动作,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霎时间!一道……一道柔和圣洁的白光便从那宝镜中流淌而出!如同……如同月宫仙子洒下的清辉!将方圆十丈照得……照得亮如白昼!泥泞的道路、路旁的草木、甚至……甚至雨丝的轨迹,都清晰可见!奴婢……奴婢等当时便跪了一地啊陛下!此等神迹,岂是凡间灯火可比?那光……那光温润祥和,绝无半分方才……方才那等……那等毁天灭地的戾气啊陛下!” 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手电筒功能说成了“月宫清辉”。


刘公公声泪俱下,表演得情真意切,仿佛亲眼目睹了观音菩萨显灵:“奴婢当时便知,此乃真仙器!非大机缘、大造化不可得见!仙师今日金殿之上,定是……定是陛下真龙之气过于浩荡磅礴,仙器一时未能完全适应,才……才仓促间显化了些许……些许护主的威能!绝非有意冒犯天威啊陛下!仙师方才那‘亏大了’之语,定是……定是痛惜未能让陛下尽览仙器真正祥和普照之神妙啊!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他这一番唱作俱佳、真假掺半的哭诉,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泼进一瓢冷水。


群臣哗然!


“原来如此!竟是龙气太盛,仙器自发护主!”

“难怪!方才那神光虽烈,却只震慑宵小,陛下虽近在咫尺,却龙体安然无恙!此非护主何为?”

“仙师痛惜未能展现祥和之光……仙师用心良苦啊!”

“刘公公亲眼所见月宫清辉!此乃祥瑞!大祥瑞啊陛下!”


舆论的风向,在刘公公这“人证”和群臣的脑补下,再次发生了微妙而戏剧性的逆转。恐惧开始被一种更复杂的、掺杂着敬畏与好奇的情绪所取代。


皇帝沉默了。冕旒玉珠的阴影下,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刘公公的话,他未必全信,但这老奴敢以性命担保,且描述的“月宫清辉”似乎更符合他对祥瑞的期待……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强光,若真是“护主”……这念头虽然荒谬,却像一颗种子,在他震怒与贪婪交织的心田里,悄然扎下了根。


他缓缓地、缓缓地坐回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又裹着探询的利剑,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以及我手中那块依旧死寂、却已无人再敢小觑的“黑砖”上。


那股几乎要将我碾碎的实质般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并未消失,而是化作更加沉重、更加粘稠的无形威压,笼罩下来。整个金銮殿,依旧静得可怕,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皇帝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宰生死的疲惫与审视:


“李……‘仙师’。” 他刻意在“仙师”二字上微微一顿,带着浓浓的讥诮和试探,“刘伴伴之言,可为真?你这‘仙器’,当真……还有那温润祥和的‘月宫清辉’?”


压力,如同泰山压顶,瞬间回到了我的肩上!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知道,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皇帝需要的是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暂时压下怒火、保留“祥瑞”可能性的台阶!而这个台阶,必须由我来给,给得漂亮,给得让他无法拒绝!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两道冰冷审视的目光。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混杂着谦卑、敬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仙风道骨”(或者说视死如归)的表情。


“回禀……陛下。” 我的声音依旧干涩沙哑,但努力保持着平稳,“刘公公所言……句句属实。” 我豁出去了,顺着刘公公的杆子往上爬,“此‘寰宇通鉴’(我临时给手机起了个高大上的名字)确有诸般妙用。那‘月魄清辉’,不过是最微末的照明小道。方才殿上……实乃此宝感应到陛下真龙之气沛然莫御,又察觉诸多……呃……‘凛冽之气’(我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那些喊打喊杀的武将),以为陛下有危,故自发激荡护主本源,释放了‘破邪神光’……实非草民所能操控。” 我把锅甩给了“仙器”的自动护主功能。


我顿了顿,观察着皇帝冕旒后眼神的细微变化,那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我立刻趁热打铁,祭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草民深知,方才仓促,未能让陛下尽览此宝真正玄妙,更因护主本能,致使神器本源之力损耗过巨……” 我故意将手机屏幕那彻底的黑屏展示了一下,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块“黑砖”现在真的像块顽石,“如今……仙器已陷入沉眠,亟需汲取天地精华、日月灵粹方能缓慢恢复……”


“汲取……日月精华?” 皇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如何汲取?需多少时日?”


成了!他上钩了!我心中狂喜,面上却更加恭谨肃穆:


“回陛下,此乃仙家秘法,需寻一灵秀僻静之所,布下接引阵法,以仙器为核心,沐浴晨曦第一缕紫气,承纳正午至阳,再浸润子夜月华……七七四十九日,方有可能唤醒其一丝本源,重现那‘月魄清辉’之景。至于更深奥的‘照见未来’‘洞悉寰宇’之能……非大机缘、大功德不可开启,更需漫长岁月温养……”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手机充电硬生生描绘成了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沐浴日月精华的修仙仪式。时间!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不被立刻砍头,只要给我时间和相对自由的空间,或许……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比如……宫里有没有雷雨天?或者……偷偷搞个手摇发电机?


皇帝沉默了。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缓缓敲击着,发出单调而沉重的“笃、笃”声。那声音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冕旒玉珠的阴影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敲击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那敲击声停了下来。


皇帝抬起了眼皮,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金殿,扫过那些晕厥未醒的臣子,扫过惊魂未定的侍卫,最后,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再次牢牢地锁定了我。


“七七四十九日……” 他缓缓地重复着,声音听不出喜怒,“好。朕,便给你这四十九日。”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往回落了半分!赌对了!


“刘伴伴。” 皇帝的声音转向瘫在地上的老太监。


“奴……奴婢在!” 刘公公如同被电击般弹了一下,连忙应声。


“于西苑,寻一处最僻静、最‘灵秀’的宫室。” 皇帝特意在“灵秀”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好生安置李‘仙师’。所需一应器物,由你亲自督办。记住,” 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朕要的是万无一失!四十九日后,朕要亲眼看到那‘月魄清辉’!若有一丝差池……”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中的森然杀机,让刘公公瞬间瘫软如泥,只能拼命磕头:“奴婢遵旨!奴婢万死不敢有失!”


“至于你,” 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冷漠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李未来。这四十九日,你便安心‘温养仙器’。殿前失仪,惊扰圣驾之罪,暂且记下。若四十九日后,仙器不醒……”


他微微停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冷酷的弧度:


“朕便用你的头颅,来祭这‘沉眠’的仙器。想来,你的魂魄,定能更好地与它沟通。”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判决,砸在我的心头。暂时的安全,是用四十九天后更确定的死亡换来的缓刑!


“草民……谢陛下隆恩!” 我深深伏下身子,额头紧贴着冰冷刺骨的金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缓刑,也是刑。


四十九天倒计时,开始。


我被两个强忍着惊惧、眼神复杂(混杂着敬畏和“这妖人怎么还没被雷劈死”的疑惑)的小太监,几乎是架着胳膊,拖离了这片依旧弥漫着焦糊味(有人袍子被翻倒的灯烛燎着了)、尿骚味(吓尿裤子的不止一个)和浓郁熏香味(试图掩盖异味)的金銮殿。


穿过一道道森严的宫门,越走越偏。巍峨的宫殿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略显荒芜的园林和低矮的宫墙。最终,停在了一处极其偏僻、背靠宫墙、面朝一片荒芜荷塘的小院前。院门上挂着一块斑驳的旧匾,勉强能认出“听荷小筑”四个字。听荷?这破塘里连片完整的荷叶都难找,只有几根枯梗倔强地戳在浑浊的水面上。


“仙……仙师,就是这儿了。” 一个小太监声音发颤,眼神躲闪,飞快地打开门锁,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洪荒凶兽,“刘……刘公公吩咐了,您……您需要什么,尽管……尽管吩咐小的们。” 说是吩咐,那语气更像哀求我别“作法”。


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正房,墙壁灰败,窗纸破了好几个洞,风一吹呜呜作响,像鬼哭。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口布满青苔的破井,一张歪斜的石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枯叶腐烂的气息。


这就是我的“灵秀僻静之所”?皇帝的“恩典”?我苦笑着,被推进了正中的屋子。


屋子里更是一言难尽。一张硬板床,一床散发着陈腐气味的薄被,一张掉漆的桌子,一把三条腿稳一条腿晃的椅子。唯一的“亮点”,是墙角结着的一张巨大蛛网,上面一只肥硕的蜘蛛正懒洋洋地晒着从破窗纸透进来的、唯一的光线。


“仙师……您……您先歇着?” 小太监站在门口,半步不敢踏入,仿佛屋里布满了无形结界。


“等等!” 我叫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虽然内心在咆哮),“烦请小哥,帮我寻几样东西来。”


“仙……仙师请吩咐!” 小太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要……要几面大些的铜镜,越亮越好。” (试图聚焦阳光?)

“再……再找些上好的磁石,越大越强越好。” (幻想摩擦生电?或者搞个简易发电机?)

“还有……有没有那种……呃……能自己转动的机关器物?比如……水车模型?或者风车?” (试图寻找动力源?)

“对了!再给我弄点……嗯……酸果子?越酸越好!或者醋也行!” (幻想水果电池?)


我绞尽脑汁,搜刮着脑子里所有关于“古代可能实现的发电方式”的可怜知识,提出了一连串在外人看来极其古怪的要求。


小太监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病入膏肓还坚持跳大神的疯子。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铜……铜镜……磁石……酸果子……水车?仙……仙师……您……您是要……布阵?”


“对!布阵!接引日月精华的大阵!” 我一脸高深莫测,用力点头,“快去!耽误了仙器复苏,陛下怪罪下来……” 我适时地拉长了语调。


小太监吓得一个激灵,脸色煞白:“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连滚带爬地跑了,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听着脚步声远去,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点,整个人虚脱般靠在那把三条腿的破椅子上,差点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倒。


环顾着这间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囚笼,目光最终落在那张破床的枕头边——刘公公在送我进来时,趁人不注意,用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哀求以及“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千万别害我”的复杂眼神,飞快地将我那块“沉眠”的手机塞了回来。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冰冷的“黑砖”。屏幕漆黑,如同我此刻的心情。我习惯性地按了按侧键,又长按开机键——毫无反应,死寂一片。那血红的电池图标,早已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祖宗……” 我摩挲着光滑冰冷的屏幕,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四十九天……就四十九天……你倒是给点提示啊……这鬼地方,我去哪儿给你找电啊?难道真指望那几面铜镜晒太阳?还是指望酸果子把你腌入味?”


窗外,一阵寒风吹过,破窗纸发出呜咽的悲鸣。枯荷塘里,浑浊的水面泛起死寂的涟漪。


时间,在霉味和绝望中,缓慢而坚定地流逝着。每一刻,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皇帝的耐心,如同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而我的生机,却如同这破窗外池塘里的枯荷,渺茫得看不见一丝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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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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