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六的梧桐公园比往常热闹。林夏拎着野餐篮，远远就看见苏漫铺开的碎花餐布——蓝底白雏菊的图案，边缘用几本精装书压着。许沉半蹲在旁边调试一台复古造型的便携打印机，黑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我带了柠檬蛋糕和三明治！”林夏小跑过去，野餐篮里玻璃罐碰撞出清脆声响。
苏漫抬头，发丝间别着的水彩笔随动作轻晃：“太棒了，我正好饿着。”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这儿，给你留了位置。”
林夏刚坐下，许沉就递来一张还带着油墨香的纸：“试印样张。”
纸上赫然是她上周写的《夏日蝉鸣》，标题下方却多了一幅钢笔插画——梧桐树下仰望天空的女孩，裙摆飞扬成蝉翼的形状。
“这是……”
“我擅自加了插图。”许沉指腹蹭过纸面未干的墨迹，“觉得结尾那段需要视觉锚点。”
苏漫凑过来看，发梢扫过林夏的脸颊：“哇，你把林夏写的光影感全画出来了！”
许沉轻咳一声：“只是速写。”
林夏盯着画中女孩的侧脸。那分明是苏漫的神韵。
2
午后阳光变得稠密。社团成员散在树荫下写作，周远突然提议玩故事接龙。
“规则是每人写一段，折叠后只露出最后一句传给下一个人。”他晃着啤酒罐，“最惊喜的段落作者要请客喝咖啡。”
纸条传到林夏时，上一段露出的话是“他触摸到的古籍突然渗出鲜血”。她咬着笔帽写下反转，故意把纸条折得严严实实递给许沉。
轮到苏漫时，她读完许沉写的内容突然笑出声：“你这人好阴暗！”展开的纸条上写着“却发现那不过是打翻的草莓酱”。
“生活需要甜味剂。”许沉耸耸肩，指尖沾着草叶的碎屑。
林夏看着他们隔空交换的眼神，胃部泛起细微的酸胀。她借口添饮料起身，却听见身后周远起哄：“许沉苏漫这默契，你俩该不会背地里经常——”
“打印机没墨了。”许沉突兀地打断，金属零件碰撞声掩盖了后半句话。
3
黄昏时分，雷声从远山滚来。
“要下雨了！”陆小雨慌张地收稿纸。
林夏刚叠好餐布，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众人尖叫着冲向凉亭，苏漫的画筒却在混乱中散开，素描纸如白鸽四散。
“我去捡！”林夏冲进雨幕。
一张速写被雨水拍在她脚边——许沉低头写作的侧影，睫毛在纸上投下的阴影都纤毫毕现。更多画作漂浮在水洼里：许沉握咖啡杯的手、许沉倚着梧桐树的背影、许沉……
“林夏！”苏漫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她慌忙把湿透的画塞进怀里，却摸到素描本硬质的封面。翻开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如果目光能作画，我早已将你临摹千万遍。”
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4
凉亭里，陈默不知何时送来了毛巾和热茶。林夏把抢救回来的画递给苏漫时，对方的手指冰凉发抖。
“谢谢。”苏漫用毛巾裹住素描本，水珠还是不断从发梢滴落，“这些…...都是练习人物动态的……”
许沉默默递来自己的外套。
返程的出租车里，林夏看着手机里刚拍的活动合照——照片中央，许沉正偏头对苏漫说着什么，而自己的笑容在雨水中模糊成色块。
她点开朋友圈，犹豫许久才发出动态：“美好的文学午后。”配图是那张带插画的《夏日蝉鸣》。
五分钟后，许沉点了赞。
十分钟后，苏漫评论：“下次画张更正式的给你！”后面跟着三个爱心表情。
林夏熄灭屏幕。车窗上，雨痕扭曲了城市的霓虹，像一幅被水浸坏的油画。
5
深夜，林夏在书桌前重读许沉的小说稿。打印机油墨晕染处，有段被划掉的描写：
“当她俯身捡笔时，发间垂落的银链坠子晃动着，像悬在人心头的钟摆。”
——这是苏漫常戴的项链。
台灯突然闪烁几下。窗外，暴雨中的梧桐树枝桠狂舞，投在墙上的影子宛如挣扎的手。林夏抓起钢笔，在日记本上狠狠划下一道墨迹：
“如果文学是场暴风雨，那么心动就是最危险的闪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