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升堂
折腾了这么几天，白蔹终于见到了大家口中的钱大人。
钱大人长的很圆，圆眼睛圆脸蛋圆肚子，他当时都感觉是一个球体从下面滚了上来。
“堂下何人。”
惊堂木的声音才让白蔹把意识转回来。
“在下姓白名蔹，从忘忧山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昨日有人劫地牢，你没有逃脱？”
钱大人的心思还是在劫狱上面，刚才他去地牢里转了一圈，看到里面都是空空如也，那几个准备押解进京的重刑犯昨日都趁乱逃走了。
“因为我问心无愧，等大人回来，给我一个公道。”
“修远，死者的身份查到了么？”
“大人，茵陈已经查到了。”
说完他示意齐茵陈到堂上说话。
“大人，此人虽祖籍不在清县，但却曾经长期居住在那里，他不是别人，就是曾经犯下多起奸杀妇女罪行的向承勇。”
这一句话让众人都惊愕一片，门外站着的寥寥数人听到这石破天惊的话，都开始窃窃私语。
“我听说过这人，被他杀害的女人，都很惨呢，不仅被强奸了，还被侮辱尸体。”
“是啊，我邻居就是从林远县搬过来的，他邻居家的孩子就被这人给杀害了，那孩子死的时候才七岁啊，真是令人发指。”
“肃静，肃静。”
钱大人没想到这死人竟然来头这么大，他也略有些耳闻，但具体来龙去脉却不大清楚，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坐在旁边的陶修远。
“大人，此人曾经在锦西郡林远县先后犯下十几起奸杀妇女的案子，最小年龄的当时才七岁，其余大多数都是待字闺中的妙龄女子或者新婚少妇，而且多数都是在家中被害。这件案子都传到了天子耳中，后来派刑部官员来协助，前后用了八年时间，才把此人抓获。但他却在押解进京的路上，被一伙蒙面人劫走。大人不知道这件事很正常，他都销声匿迹了十五年之久。”
陶修远躬身而立，将这些话陈述完。
“我们紫阳距离林远几千里，他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想必他是在逃命。”
一直没有开口的落葵说话了。
“姜姑娘，何以见得？”
钱大人疑惑地看着她。
“我剖开过他的胃部，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他的死亡时间大约在申时到酉时，他都没时间吃饭，而尸体被发现的观音庙，距离城区是非常远的，他这个时候都来不及吃饭，而是慌不择路地往山上跑，那必定是有人在追杀他。”
“有道理。”
钱大人点点头，姜落葵帮着他处理过几起案件，心底里对她就是很信任的。
白蔹在一旁听着，听到这小姑娘说她剖开了尸体的胃部，就更加对她肃然起敬了，她的勇气自己见识过的，面对凶徒也是丝毫不露怯。验尸他也是知道的，就是验尸才发现自己是被冤枉的。缝合伤口他也是见识过，这个是他亲身体验过的。
但这解剖尸体，是一个妙龄少女可以做的么？要现在给他一把刀，他都未必能下得了手。
白蔹观察了一下堂上其他人的表情，大家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恐怕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可能这尘世中的少女，这样做也是可以的，这到让他这个七尺男儿有些惭愧了。
“那如何证明这位白少侠不是凶手？”
白蔹一听这钱大人称呼自己为少侠，而且自从上堂以来，他一直都是站在公堂上，大人也没有提过要让自己跪下。他就明白了，其实钱大人也明白自己是冤枉的，或者是对昨天的事情有所耳闻。
“首先，他已经身中剧毒，名为烟罗，这烟罗本来就是很少见，是能控制别人的药物，在我朝律法中是明令禁止使用的。我是翻过爷爷的医术才找到的，爷爷的笔记中记录过，曾经有一个组织名为噬魂，里面的人，就都被这种‘烟罗’控制着。”
“那你是，那个什么‘噬魂’的人？”
钱大人明显是没有听懂落葵在说什么，惊呼一声，然后往后靠了靠，似乎是想着，自己的衙役到底能不能打得过堂下这人。
“我不是。”白蔹刚要为自己辩解，落葵就打断了他。
“大人，他是被下了毒，至于下毒的人是谁，现在还不得而知。‘噬魂’也是一个传说中的组织，大家谁也没有见过。”
落葵看钱大人误解了，连忙解释。
“吓我一跳，我以为这小子就是那什么魂里的人呢，那只凭着这毒，不见得他就不是凶手吧，这和杀不杀人也没什么关系。”
“我看他的脉象，是新中毒之相，超不过十二时辰，虽然我只在医术上看到过这种毒，但原来也曾经听爷爷提起过，刚中毒之人，是会浑身无力，昏昏欲睡。即使是武力高强之人，浑身内力也施展不出丝毫。待过了一天之后，内力会恢复，但每一次使用内力，这毒就会入侵一分。”
落葵转向白蔹，却看他神色淡然，仿佛中毒之人并非自己。
“还有就是死因，尸体脖颈处看似有白少侠的剑上，但这并非能直接导致死亡，他其实是被吓死的。而在那剑伤之下，有一道刀伤，是和这道剑伤完全不同，他是被追杀之人追上， 一刀砍在脖颈处，然后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导致了缠喉风。死亡后，被人拖到观音庙中，正好看到了白少侠躺在那儿，于是他们心生一计，想要嫁祸。”
落葵说话的时候看向钱大人，但她知道，白蔹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身上。
“然后怎样？”
钱大人似乎急不可耐地想继续听下面发生的事情。
“然后他们就给白少侠下了‘烟罗’。之后用他的剑，在尸体脖颈处的伤口上加了一刀，但那时候人已经死亡了，所以剑伤制造的伤口处并没有皮肉收缩，所以那剑伤，是人死之后为了掩盖前面的刀伤，才覆盖上去的。”
“原来如此，那这是不是就说明，这白小哥是被冤枉的？”
钱大人看向陶修远，想让他拿个注意。
“是的，大人，现在证据基本上就全了，就是这真正的凶手暂时还没有眉目。”
“也不是完全没有眉目。”
这时候汤璟天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
“呦，这不是明月楼的婉宁姑娘么？璟天，你怎么把婉宁姑娘给带这儿来了。”
女子翩翩然走过来，满堂满室都是香气，白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几乎要打个喷嚏出来了。
“钱大人，婉宁姑娘就是人证。我去香雪坊查过了，死者衣服上的山茶花味，就是他们新出的一款胭脂的味道，这款胭脂数量有限，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才买得起，而前几天最大的采购方就是明月楼，而婉宁姑娘前一晚，正好就接待了向承勇，他还在婉宁姑娘这里过了一夜，所以就沾上了这山茶花的香味。”
“啊，这不过是一个恩客罢了，你把婉宁姑娘带这儿来，还让她知道自己的恩客死了，你这不是会吓到她么？”
钱大人经常去照顾婉宁的生意，所以有些心疼。
“钱大人，婉宁不怕，婉宁就生活在一个人吃人的地方，所以不怕这些腌臜事儿。”
戴面纱的女子开口了。
“那就请婉宁姑娘叙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当时这人出手很阔绰，来了就说要点明月楼最好的姑娘，当时好几个姐妹都不想接这人的生意，嫌弃他身上脏，他像是赶了好几日的路，也没有梳洗过。但架不住他一下子拿出好些钱来，大家对这种人都有些恐惧。我说我不怕，让他到我房里来。他进屋就要求要洗个澡，我就让丫鬟去烧水了，等他洗过澡之后，什么都没做，就躺在我的床上睡着了。”
“还好还好，我还说婉宁让这样的人看了身子，心疼死我了，还好他什么都没有做。”
钱大人松了口气。
“后来我也困了，就躺在他旁边也睡过去了，但是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窗户边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开始以为是老鼠，叫小翠，但是也没有人应我。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刀架在我脖颈上。我想叫，就有人捂住了我的嘴。”
“是什么人？”
话头又被钱大人打断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屋子里太黑了，我又叫不出来，就使劲用手去敲床围，身边的那男人这时候已经不知去向了。他们问我，那男人去了哪里，我说我不知道。那刀就朝我砍来，我还以为我的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还好泽兰及时出现了。泽兰那晚不在，如果她在的话，也不用我挺身而出要这男人到房里来了。她当时身上没有带武器，只是拔下自己的发簪，就和那人打了起来，这打斗声吵醒了别人，很快就有人赶了过来，那人就趁乱逃走了。”
“婉宁姑娘，这泽兰是不是那名会易容的女子？”
落葵有幸见过那姑娘一次，也听说她是因为家道中落，才深陷泥淖。
“是，如果不是她，那晚我可能真的就殒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