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借谈生意为掩护,当日便联络明王安插在燕都的探子,拿到燕都图纸。公主府邸固若金汤,不仅高墙相围,更有重兵把守。
“建阳公主不亏是个排兵布阵的行家,竟然把自己的府邸也修的跟座城池似的。谁家前后门设计成瓮堡啊。”夜里,祝筠凑在周凌居室里帮着出谋划策。
“就这个门,还是上次齐相来燕,使者到大公主府给王姬报信时见到后画下来。至于园中布局,我们依然无所知啊。”周凌头痛。
“这里有条河流经公主府邸,能否经河潜入。”于潜水之事,祝筠颇有经验。
周凌摇摇头,“前几任暗探首领都派人试过,这条河水流不深,栅栏深入河床,无法通行。”
“进不去的话,想办法让大公主将军师带出来呢?”祝筠提议。
“是个法子。但这么多年来,也就斗兽场和李邺伏诛时,有人窥见军师出来过两次。你有什么方法让大公主带军师出来。”周凌道。
祝筠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恶狠狠道,“不如我们暗中散播那位公主豢养男宠的谣言,败坏她的名声,让她饱受朝野和百姓的非议,让她不得不遣散家奴以证清白。”
周凌白了祝筠一眼,“若有人将你与侯爷的关系添油加醋公之于众,你猜侯爷是会迫于朝野和百姓的压力将你赶走,还是一笑置之。”
祝筠咂咂嘴,觉得宣武校尉的类比十分中听。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心底里极是高兴。
“其实未必需要公主将军师带出来。军师诈死,自有人将他丢到乱葬岗。”祝筠又想了个点子。
“首先,我没有那种可以令人气息断绝后又死而复生药,其次,军师也不会那种神乎其技的闭气术。”周凌有点烦躁。
“那我们挖地道吧。”祝筠的计划张口即至,“王姬这座宅子与公主府只隔着兴业坊,在此处开工,无人敢过问。”
“我也想过。但公主府邸不比兴业坊小,出口若不能直达军师居所,一切皆是徒劳。”周凌认真起来。
“我忽然又有个主意。”祝筠转身去库房,飞快取来一个长匣。
“这是什么?”周凌见匣中之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此物名唤‘千里眼’,又称‘望远镜’。借助此物,可以看到很远的东西。”祝筠取出来给周凌试用,“我本来想献给侯爷的,想来斥候探军情时用的上。现在看来,正对时机。”
周凌举起一端,置于眼前,祝筠的脑袋忽然放大到只剩一颗牙。
“前几日我唱卖过一个,那个最多看几十丈远。这个极远——两里地不在话下。我在海上时亲测过,岛上的人脸看的清清楚楚。”祝筠眉飞色舞道。
“是个宝贝。”周凌大喜。
“若想窥探公主府全貌,得寻个高处。”祝筠指着图纸上东康坊,“万佛寺中的佛塔是最佳选择。只是白天香客往来不绝,城楼巡防也容易发觉异样,要想上去,得趁夜色。”
“一天一夜,我没问题。”周凌会意,嘴角微扬。
“绘制舆图需用到分率、计里画方,周大哥可懂?”祝筠事无巨细道。
“算是精通。毕竟行军打仗,常需绘图。”周凌点点头。
“那就好。”祝筠道,“未来两日无雨。明后两晚我去西市燃放烟花,吸引城中巡防的注意力,届时勘测公主府邸的重任就有劳周大哥了。”
周凌收起望远镜,如释重负,“我算是知道侯爷为何如此喜欢你了。”
第十四日,地道计划悄然开工了。因为宅子足够大,在宅子外面听起来施工的声响并不大。
王姬的酒楼开在东市,所以之前的烟花都在东市燃放。若要将烟花改到西市,得寻个适宜的由头。祝筠一边主持唱卖,一边思忖着。
“祝主事,怎未见令弟啊。这么热闹的唱卖会,他不来凑凑?”楼掌舵吆喝。
“哦,他大概是水土不服,昨晚接风宴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了一宿,今晨消停些,却起了高热,恐怕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床了。”祝筠故作忧伤道。
“难怪我方才瞧着祝主事有些心不在焉。”楼掌舵嘱咐,“这泻病来的急,可得请大夫好生瞧瞧。”
“已经请了,弟媳熬了药,在旁照顾。”祝筠回道。
“难为祝主事了,家中有事,还操着劳商贸之事。”倪掌柜凑上来,寒暄数语。
“这是应当的。看着东市车水马龙,外邦的商客都快挤不下了,我心中才有些许安心,晚上才能睡的安稳。”祝筠道。
“诶,东市这算什么。西市那边商客更多。西域、丝路的商客都从西官道进城,就近在西市歇脚。”倪掌柜道。
“哎哟,我这天天在东市办唱卖,岂不是倏忽了西市的客商。昨日新夏商人重金买下龙涎香,他分明住在西市边上的安乐坊,我却在东市燃放烟花为他庆祝。他为了接收我的好意,还要驱车到东市来,这岂不是枉费周章吗。手下人也不提醒我,还得是倪掌柜点醒我。”祝筠十分自责的感谢了倪掌柜。
“哪里哪里,祝主事做的已是极尽周到了。”倪掌柜附和着客气了两句。
“今日第一轮唱卖由广源王竞得十匹焚而不烬的火烧布。广源王府在修政坊,祝主事打算今晚在西市放烟花?”楼掌舵问。
“广源王于我颇有知遇之恩,岂敢令王爷舟车,理当去西市庆贺。”祝筠恭敬道。
“这回西市周边百姓也有眼福了。”倪掌柜乐呵。
楼掌舵陪笑两声。楼掌舵是建阳公主的眼线,祝筠有任何异常举动皆向公主汇报。于东市放烟花还是西市放烟花这种事情,似乎并无大干系,楼掌舵想想便算了。毕竟自己的家宅也在西市周围。
周凌彻夜未归,也无巡查兵找上门来,想来他得手了。祝筠半睡半醒的担心了一整夜。
第十五日,祝筠为了将众人的注意力尽数吸引,准备的唱卖品全是海外稀品。
周凌在塔顶潜伏一宿,晨光熹微时,吃了些肉干裹腹。待旭日东升,便以公主府的六角塔为标志,寻了个视野开阔而便于隐匿的位置,计算绘制公主府的舆图。
光线渐充足,府内往来仆人面容皆清晰可见。周凌立刻搜罗起军师的位置。
其实祝筠的计划是理想状态下,军师可以在院中随意走动。但若军师被关着,整日不出门,地道便无法直接挖到他的房间内。
周凌想了个主意。将公主府内外巡逻守卫以点的方式在图纸上标注出来,然后按时辰划分,将每个时辰内府上仆役出现的位置尽数标出来。如此,即便寻不到军师,也能推测出一个人少且隐蔽的位置,作为地道的出口。
周凌正专心描点,忽然看见一个妆容华贵的女人从正屋出来,向湖边旁院走去。周凌立刻意识到,此人便是建阳公主。
自从带瑾儿看望过陆桭渊后,建阳来见陆桭渊的次数也多了。
“母后想给瑾儿请个先生。瑾儿跟母后说想拜我为师,然后跟我说想让你教她。想不到你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对小孩子还这么有吸引力。”建阳对坐饮茶。
“可能我长得好看。”当着建阳的面,陆桭渊鲜有说笑的时候,此刻却是鬼使神差地接了句。
建阳抿嘴一笑,“那你答应吗?”
“何乐不为。”陆桭渊应下了。
“我以为你会心存芥蒂。”建阳道。
“她虽贵为公主,但和我一样,都是被困着人,一个被困在深宫,一个被困在高宅。”陆桭渊看向窗外一隅天地。
“我忽然想反悔了,你这么有主见,该不会跟她说些不该说的话吧。”建阳放下茶盏。
“你不在侧旁听,莫非放心将她一人留在我这?”陆桭渊反问。
“说得也对。”建阳点点头,倾身问道,“你为何对她这么好?”
“关键时刻她或许可以做我的保命符。”陆桭渊随口道。
“保命符?”建阳觉得荒唐可笑。
“如果哪天你要处死我。”陆桭渊抬眼直视建阳。
建阳一听,顿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哪天我要处死你,我保证你连向她求救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