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神色淡定，摆了摆手道：“这儿就咱几个，有啥话直说无妨，谢夫子不是那种会出去瞎咧咧的人。”
高老头脸上泛起笑意，目光落在李铭身上，早前张安然送来消息，称李铭已然猜出他的身份。
对此，高老头满不在乎。
他本就没打算刻意隐瞒自己是谁，不过是初识李铭那会儿，恰好自己就是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子罢了。
既然被李铭看穿了，那便看穿了，反正这小子不提，他也不想多费唇舌解释些有的没的。
今日在这别院里头，谢夫子前来，他三言两语间，直接点明了此人的姓氏，他心里有数，就凭李铭那机灵劲儿，估计对这谢夫子的身份也揣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说起来，考前让李铭和主考官碰面，纯粹是赶巧了，至于这看上去像是走后门的事儿，高老头可绝不承认。
谢夫子到这儿，那是身负皇命而来，李铭他俩凑巧出现，不过是巧合罢了，在这个别院里，只要自己和在场的人守口如瓶，外面断然不会走漏风声。
更何况，他们聊的那些话题，压根和科举考试没多大关联，谢夫子和李铭之间也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高老头初次见到李铭，脑海中便浮现出此前张安然来信提及之事：李铭曾巧妙施计，帮了自己的同窗。
邓家在苏州府颇具势力，此事高老头自然知晓。
虽说当时只是对付邓家的管事，可李铭的同窗不过是个农家子弟，在这种情况下，李铭能想出那般巧妙的法子帮助同窗，着实令人惊叹。
见此情形，高老头心中好奇，不知李铭的脑袋里是否藏着对当下谈话内容有益的点子。
李铭面露犹豫之色，沉默不语，一旁的张安然静静坐着，并未出声打扰。
高老头瞧着李铭这副模样，便知他心中已有思量。于是，高老头看向谢夫子。
谢夫子微微扯了扯嘴角，神色间略显不情愿，缓缓说道：“你若有想法，只管讲出来，我保证不会对外透露半句。”
稍作停顿，又补充道，“毕竟，要是说了不该说的，高老那边可饶不了我。”
确认情况后，李铭稍作思索，询问道：“谢夫子，这么说您朋友想要反击的那家人，在当地很有势力？”
谢夫子回应道：“没错，是当地大家族，根基深厚，一般人动不了。”
“所以您和您朋友想对付他们，却因自身身份背景不够，不知该如何行动，连根拔起不太现实，但至少抓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有所收敛也好。”
李铭不再追问细节，点点头说：“这不难。”
“不难？”
谢夫子愣了一下，心想李铭是不是看穿自己身份，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不然怎么会说不难，他朋友都被难住了。
“我说的那大家族主人，身份背景极为复杂，他的亲友也都来头不小，所以才不知从哪下手。”
李铭表示：“我明白谢夫子说的困难，不过谢夫子，您听说过‘盆水杀人’吗？”
谢夫子和高老头对视一眼，都满脸疑惑。
“用一盆水就能杀人？”
“你是说，让我朋友端盆水去泼那家大门？”
听起来挺解气，但总觉得不太靠谱，这样真的能杀人吗？
李铭笑着摇头。
“我说的‘盆水杀人’，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在古籍里读到的一个典故。”
这典故讲的是个权势滔天的贵族，有天，他喝得酩酊大醉，被家丁扶回府，那守门的家丁见他满嘴酒话，胆子也大了起来，竟讨酒喝。
结果，不仅没讨到酒，还被贵族骂了个狗血淋头，家丁心生怨恨，想要报复。
正值寒冬，家丁在府门前泼了盆水，很快，水结成了冰。
第二天，大王来找贵族，走到门口，一脚踏在冰上，滑倒在地，大王极为恼怒，当下就要追究责任。
距离门口最近的是那个泼水的下人，那下人心中本就满是怨恨，索性诬陷说是昨日与大王一同醉酒的贵族，在府前随意方便所致，使得地面结冰。
大王摔得疼痛难忍，本就怒气冲冲，听闻是秽物作祟，更是火冒三丈，也不加以仔细探究，当即下令将那贵族处死。
这个故事揭示了一个道理：小人着实可怕。
李铭说道：“想要直接扳倒一棵参天巨树，难度极大。”
“然而，不起眼的蚂蚁却能慢慢蛀蚀，让大树在不知不觉中倒下。”
“所以，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往往会带来有用的消息。”
“既然谢夫子朋友要对付之人背景深厚、盘根错节难以动摇，不妨将目光投向一些小人物，比如此人府中的下人。”
“有些人看似毫不相干，却可能带来意外之喜。”
李铭说话时，屋内静谧无声，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待他说完，目光转向一旁若有所思的高老头与谢夫子。
李铭微微一笑道：“晚辈这点不成熟的想法，让二位见笑了。”
谢夫子回身，再次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愚见？
这哪是什么愚见。
此招实实在在为他指明了行事的方向！
高老头也眼神发亮地盯着李铭：
“好小子，你这脑子确实灵光！”
盆水杀人不过是个典故罢了。
李铭在听闻高老头两人的话语后，脑海中迅速联想到这个典故，即便背景深厚之人，身旁也总会存在一类“小人物”。
这类“小人物”，未必如同典故中那般对那户人家怀有敌意，但从他们那里着手，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谢夫子和高老头大概因身居高位，讨论事情时，未本能地考虑到这些“小人物”的作用，经李铭这么一说，他们顿时觉得这法子相当不错。
谢夫子总算展露出一丝笑容。
“不错，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主子来头不小，不好直接对付，不妨从他身边的仆人入手，肯定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细的，脑子也转得快，就这几句话，立马让我想到了个可行的办法。”
这小子，还真是块料子！怪不得一向谢绝读书人来访的赵老，愿意见这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