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李铭先喝了厨房里温着的醒酒汤,随后让小福备好水洗漱一番,这才回房。
张安然虽已入睡,房里却留着一盏散发淡黄光芒的小灯。
李铭吹灭烛火上床时,她迷迷糊糊地醒了,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气息,她又闭着眼继续睡去,李铭不想打扰她,打算明日再说事。
可他刚躺下,本要再次睡过去的张安然忽然翻了个身,声音含糊地问:“厨房给你留了醒酒汤,喝了没?”
李铭“嗯”了一声,伸手抱住她,说道:“喝了,谢谢娘子。”
张安然往他怀里拱了拱,又沉沉睡去。
次日早饭时,张老头说:“今日我就不在家了。”
这两天家里来客众多,他觉得吵闹,不如去高老头那儿图个清净,李铭笑着说:“家里还得热闹几日呢,过两天我和爷爷一起上门拜访高爷爷,多谢他的指点。”
李铭能比其他考生早两三个月知晓主考官喜好并写出合其心意的文章,这全仰仗高老头的关系,张老头也认同回礼的必要性。
李铭如今中了举人,按理该回家祭祖,让苏家祖宗共享这份捷报。但时间紧迫,从省府往返老家需半个多月,即便只在家待几天,也得九月底才能动身。
而此后天气转冷,路面或河面结冰,行程必受影响,考试不等人,若因此错过,一路奔波便毫无意义。
所以最理想的是本月就收拾行装,最迟下月初出发。
张老头建议李铭等三年下次会试,时间会更充裕,但这正是李铭今日要商讨之事,他表示不想等待,决心已定。
让李铭再闭关苦读三年,光是想想那日子都让人头疼不已。
高三不过是辛苦一年罢了,可要是等下一个三年参加会试,那未来三年的压力简直如巨石压顶。
倒不如抓住机会赶紧参加下一次会试,说不定能一鼓作气拿下,从此就不用这般辛苦了,就算考不上,也能暂时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心态放松了,后面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李铭看向张安然,问道:“去京城路途遥远,你是想和我一起去,还是留在家里等我?”
张安然目光坚定,说道:“夫唱妇随,我身子骨一直挺好的,长途跋涉完全没问题,我想和夫君一同前往。”
鲁晨家在苏州府,其实他这两天特别想启程回家,亲自把中举的喜讯告诉爹娘,但时间实在太紧张了,他只能把这个念头暂时压下去。
这次中举后,也有不少当地士绅来找过他,虽然没有李铭那边那么夸张,但也有人给他送了些银子,加起来大概有五十两。
鲁晨身上的盘缠若节省些使用,也是足够支撑后续花销的,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他还能与李铭一同探讨学问,这让他觉得很是不错。
于是,鲁晨干脆地说道:“我打算写封信回家告知爹娘,咱们就定在月底出发吧。”
此次科举,他们一行五人前来应考,最终有两人成功考上举人,获得了进京赶考的资格,而其余三人则只能打道回府,继续埋头苦读,准备下次的考试。
方远不禁感叹道:“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们俩怕是都要当大官了。”
章仲则笑着回应:“我们几个就只能留在书院里,等着听你们金榜题名的好消息了。”
其实,对于鲁晨能否考中进士,他们心里并没有底,但本省解元李铭,在他们看来,考中进士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他们这次五个人一起来参加考试,最终能有两人考上举人,已经算是相当厉害的成绩了,倘若此次进京赶考,再有人能考中进士,那以后哪怕他们这几个留在书院的人一辈子都没能考中举人,在读书人的同乡圈子里,地位也不会低。
毕竟,他们有这样优秀的好同窗嘛,所以,对于李铭和鲁晨此次进京赶考,另外没考中的三人都怀着诚挚的祝福态度。
李铭与众人饯别之后,便要踏上进京的路途,方远和林肖都各自准备了礼物,送给即将启程的二人,希望他们一路顺风,能在京城考出好成绩。
章仲瞅准一个时机,私下里对李铭和鲁晨说道:“你们不是月底才出发嘛,在这段时间里,鲁兄就先住我这儿吧。”
章仲原本是打算把这房子直接送给鲁晨的,可他太了解鲁晨的性子了,估摸着对方肯定不会要。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从怀里掏出两个木匣子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章家给二位的一点心意,就当是道贺之礼了。”
“进京赶考这一路遥远艰辛,希望二位此次前去,都能顺顺利利,金榜题名啊。”
那两个匣子一入手,沉甸甸的,不用打开瞧,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
李铭没有推辞,笑着就把匣子收下了,反正这两天各路送来的礼太多,多收这一个也没什么打紧的。
鲁晨见李铭收下了,便也径直接过木匣子,没有半分扭捏。
李铭心里默默想着,这一去京城,也不知道要花费多久时日,还真挺舍不得自己的那些同窗好友们的。
放榜之后,李铭就一直忙着招呼各方来客,连轴转了好多天,整个人都快累垮了,他寻思着,今天可总算能歇一歇了。
他拿定主意,下午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把门一关,谢绝一切访客,正好趁着这空闲工夫,仔仔细细地给大伯和小叔写封信,也好报个平安,说说近况。
可巧的是,刚走到自家门口,就撞上了高老头。
近日本打算去拜访高老头,只是诸事繁杂,一直未能成行,没想到今日高老头竟会出现在此地。
李铭见状,当即半路拐弯,跟着高家的一行人走去。
“高爷爷。”李铭轻声唤道。
今日的高老头,打扮得格外精神,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下巴上的胡子也经过了精心修剪,见到李铭出现,他神色如常,只淡淡地说了句:“嗯,我来找你爷爷。”
李铭面带笑容地说道:“爷爷早上说有出门的打算,也不知此刻是否已经出去了,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说罢,两人一同往里走去,李铭又带着几分歉意说道:“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原本我还想着过两天就带着安然登门拜访您呢。”
高老头依旧面色端庄,平静地说道:“无妨。”稍作停顿后。
“过几天是不是就要出发去京城赶考了?”高老头继续询问。
“是的,过几天就得动身前往京城了。”李铭回答道。
高老头看着李铭,问道:“你都二十岁了,还是举人老爷、解元,咋不办加冠礼、取个字再出发?”
李铭一愣,说:“我一时忘了。”还想着要不明年到京城再简单办。
高老头哼了一声,说:“你忘了,那姓张的也能忘?他作为长辈,不记着你的事,有他没他有啥区别。”
高老头强调这事得在李铭出发前办完,不然到京城与人互通姓名,连个字都没有,一省解元不成样。
骂完张老头后,高老头又说:“时间紧,这种事得德高望重长辈赶紧张罗。”
李铭扬了扬眉,装作茫然说:“我晚些会和爷爷说说。”
高老头心想这小子不上道,平时脑袋挺灵光,这会儿怎么不明白呢。
“切,张老头没啥文化,哪能懂这些。”
“这事儿得换个合适的人来做。”
李铭顺着对方的话,面露难色:“可我实在不认识其他有声望的人了……”
高老头听后,嘴角一抽一抽的,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