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离开后,齐二郎不紧不慢地提醒说:“宝应县闹了瘟疫,当地那些官员里,恐怕也有人被传染上了。”
“公公要是去见这些人,可得做好防护措施啊。”
徐公公方才一时恼怒,把这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他已然说出要去请人的话,这摆明了是要以钦差的身份来处理这件事。
总不好直接表明自己怕死,把这命令收回去。
正为难的时候,齐二郎又接着说:“不过公公也不必为此过于忧心。”
“我们小姐说了,到时候公公会见那些人的时候,中间摆好屏风隔开,再把门窗都打开,让空气流通起来就行。”
“另外,郡主还给了我一些药,说是公公服下之后,基本就不用担心染上这瘟疫了。”
徐公公赶忙问道:“齐队总,这到底是啥药啊?”
齐二郎把李铭给的药拿了出来,对徐公公说道:“这药不能放太长时间,得在两个时辰内服下。”
“要是公公心里不踏实,可以让底下的人先试着吃吃看,等确定没问题了,公公再吃也不迟。”
徐公公直接把药接过来,让人将药倒出来,先分给驿馆里的人喝。
等过了一个时辰,确定这药没什么问题后,他和自己的人再吃。
得到这么大的帮助,刘公公心里很是感激。
“幸亏有将军和尚书大人惦记着我们,不然我们不但白白在这地方耽误了时间,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至于这药有没有效果,徐公公这边也不太清楚,但既然是张家拿来的,肯定不是一般的药。
等手下的人尝过没问题后,他也会直接喝下去。
齐二郎笑着说:“我这儿还有一些药,等会儿宝应县的官员来了,公公可以让他们带回去试试。”
“要是这些药真的能治好瘟疫,那对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刘公公有点惊讶,“这个药肯定很珍贵,就算真的有用,恐怕也救不了几个人吧?”
若如齐二郎所言,张家提供的药绝非寻常之物,如此珍稀的药品,数量定然不多。
齐二郎笑着解释,此药是他们郡主从一位赴京赶考的举人处获得的,那位举人声称,这药配制并不复杂,若有需要,可趁他尚在时尽快前去领取。
“举人?”徐公公原本以为这是张家或者戚家军秘藏的灵药,没想到竟是这般来历。
读书人怎会炼制药物?还让人随意取用……估计那书生见张家声势浩大,心生巴结之意,才主动献药。
徐公公对这药不抱期望,但刚受王府大恩,既然张家提议给染疫灾民使用,他便让当地官员试试看,反正那些染病者多半难逃一死,不如放手一搏。
不久后,宝应县梅知县带着手下,战战兢兢地来到驿馆。
方才,他派去守卫驿馆的人送来消息,称张家和戚家军的人闯入驿馆找钦差。
没过多久,钦差麾下的人带着令牌前来,传达钦差大人的召见之命。
梅知县心思还算灵巧,稍一思索便明白钦差已知晓城中发生之事,他清楚此事难以隐瞒,一见到钦差便跪地哀求,恳请钦差大人拯救宝应县的百姓。
徐公公冷哼一声:“瘟疫初起时,你不曾上报朝廷,如今倒好意思在此假意哭诉。”
“梅大人这眼泪,不如为治下逝去的百姓流罢。”
齐二郎站在梅公公身旁,心中对这位梅县令也十分轻蔑。
梅知县依旧涕泪横流,哭诉道:“公公不知,下官实在是无计可施,上月,陛下派遣数位使臣莅临东南,筹备增设钞关事宜。”
“使臣抵达后,便沿大河勘察增设钞关的合适位置,彼时,邻县因水灾爆发疫情,下官本欲奏闻朝廷。”
“可各位使臣刚到此地,还没收到什么银子,就因这事要被耽搁,于是下令封锁县城,不许对外透露此事。”
“我管辖的县城与邻县距离太近,很难避免被波及,使臣们身负皇命,要求我封锁消息,我这当官的也没办法拒绝。”
梅县令似乎觉得这事既然已经败露,自己难逃罪责,索性也不再隐瞒,把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说着说着,愈发伤心,连跪姿都难以维持,直接瘫坐在地,他满脸涕泪,边哭边说道:“幸亏钦差大人来得及时,我治下的百姓总算有救了!”
宝应县的梅县令言辞恳切,仿佛真的是为百姓得救而松了口气,站在一旁的齐二郎,不禁微微动容,心里暗暗咒骂起那几个被派来架设钞关的太监。
徐公公身为御前太监,能被派出代天宣旨行赏,自然不是那种天真单纯的角色。
他目光坚定地盯着梅知县,待屋内恢复寂静,这才冷冷一笑。
“如此说来,梅县令也是被逼无奈,说到底,还是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梅县令听着这话,总感觉语气不太对劲,他结结巴巴地说:“公公过誉了,下官不敢当。”
“不敢?”
徐公公猛拍一下面前的桌子,怒气显而易见。
“你宝应县距离淮安不过一日路程,离省府也不远。”
“要是你在察觉事情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往淮安或者应天府送个信,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副模样?”
撒谎也就罢了。
徐公公真正恼怒的,是这个姓周的隐瞒实情,还把他这个钦差的仪仗队拦在这里。
要不是齐二郎来了,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要是因此染上瘟疫,他非得收拾这群狗官!
徐公公接着质问:“难道梅县令连个送信的人都找不到?”
送信的人当然有,信一旦送出去,那些使臣必定会察觉,他们皆是陛下派遣而来,直接听命于陛下的旨意。
梅县令原本还指望着,日后他们能在陛下跟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助力自己加官进爵、财源广进呢。
可谁能料到,仅仅封锁消息数日,事态就发展到这般难以掌控的境地。
梅县令被当众拆穿,脸色略显尴尬,他正寻思着如何为自己辩解,刘公公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咱家奉皇命传旨,既身负圣命,又持圣旨,断不能对此地百姓的疾苦视若无睹。”
“你即刻去召集城中所有大夫,一同商议应对之策,全力治疗瘟疫,同时开启粮仓赈济灾民。”
“若此事处理不妥,咱家便代陛下将你押回京城受审!”
梅县令吓得脸色煞白,连忙磕头谢罪。
“公公饶命,下官这就去办!”
封锁消息已逾一个月,百姓家中的存粮大多已所剩无几,更何况,瘟疫肆虐至今,药材的紧缺程度更是可想而知。
钦差大人既然已明确指示,梅县令即便需自掏腰包,也得抓紧时间将此事妥善处理。
徐公公在吩咐完毕后,又命人取来了几罐药物,递给了梅县令,并说明:“这些药是戚家军和张家的人送来的,据说对防治瘟疫有一定效果,你拿去给百姓们试用吧,如果确实有效,记得来报告。”
有了戚家军和张家的名头在前,若是药物有何不妥,刘公公自是无需承担责任,而梅县令此刻也不敢有丝毫质疑,钦差之言即为定论,他接过药物,迅速退下,准备尽快将药物分发给百姓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