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者

第三章 暗夜追猎

祠堂外的风声渐渐平息，季长夜的呼吸也随之平稳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透过破败的窗棂观察外面的情况。月光如水，洒在杂草丛生的庭院里，没有云无月和她同伴的身影。

"暂时安全了..."季长夜松了口气，背靠着斑驳的墙壁滑坐在地上。

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指尖沾上了黏稠的血迹——云无月的短剑留下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足以提醒他刚才的生死一线。更糟的是，那种熟悉的"饥饿感"又回来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不，不能再吞噬灵魂了..."季长夜咬着牙对自己说。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诱 惑他：为什么不行？那些人反正都要死了，吸收了他们的灵魂既能缓解痛苦，又能获得力量保护自己...

季长夜猛地摇头，试图赶走这个念头。他意识到，每次使用能力后，这种黑暗想法就会变得更强烈。就像现在，他甚至开始为吞噬灵魂寻找正当理由。

"必须弄清楚我到底变成了什么。"他喃喃自语，"也许城里的老道士知道些什么..."

季长夜听说过城西有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据说通晓各种奇门异术。以前他只当是市井传言，现在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确定外面安全后，季长夜悄悄离开祠堂。夜色已深，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打破寂静。他专挑小巷走，避开主干道，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自从获得这种诡异能力后，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转过一个街角时，季长夜突然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黑影，隐约传来痛苦的呻吟声。他本能地想要绕道，却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

"帮...帮帮我..."

季长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那是个中年男子，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衫。男子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显然命不久矣。

"抢劫...歹徒..."男子艰难地说，颤抖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把染血的匕首。

季长夜蹲下身，检查男子的伤势。伤口太深，在这个时辰根本找不到郎中，男子必死无疑。就在他思考该怎么办时，那种熟悉的吸引力又出现了——男子的灵魂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却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你可以...帮我...报仇吗？"男子抓住季长夜的手，眼中充满恳求。

季长夜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男子正在消散的灵魂吸引住了。他能感觉到，只要轻轻一吸，那个灵魂就会成为他的养分，而男子的记忆和技能也会短暂地成为他的一部分。

"不..."季长夜试图抗拒，但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冲垮了他的理智防线。

当男子的灵魂最终离体时，季长夜不自觉地张开了嘴。灵魂如烟般流入他的口鼻，带来一阵战栗的快感。与此同时，一段段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男子名叫赵大，是个小商贩，今晚收摊回家时遭遇抢劫，拼死反抗却被刺中要害...

季长夜沉浸在吞噬的快感中，完全没注意到背后轻微的脚步声。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果然，噬魂者永远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季长夜猛地转身，看到云无月站在三步之外，月光下的银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手中的短剑泛着寒光，而另一只手上，那面古怪的铜镜正对着他，镜面上的红光比之前更加刺眼。

"四个灵魂碎片了。"云无月冷冷地说，"你的胃口不错。"

季长夜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确实刚刚吞噬了一个垂死之人的灵魂，尽管对方已经没救了，但这并不能改变事实。

"我没有杀他，"季长夜最终说道，"他本来就快死了。"

"借口。"云无月嗤之以鼻，"每个噬魂者都从'将死之人'开始，然后是病人、弱者，最后是任何他们能抓到的人。这是你们的本性。"

她向前迈了一步，短剑直指季长夜的咽喉："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不会了。"

季长夜下意识地后退，同时思考着脱身之策。他注意到云无月这次是独自一人，那个催促她的同伴不在附近。也许可以利用这点...

"你为什么不叫帮手？"季长夜试探地问，"怕他们看到你犹豫不决的样子？"

云无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冰冷："我一个人足够解决你。"

季长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动摇。通过赵大刚获得的感知能力，他隐约感觉到云无月内心深处的矛盾——她并非完全确信自己应该杀死他。

"你在怀疑，"季长夜大胆地说，"你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像其他噬魂者一样危险。"

"闭嘴！"云无月厉声喝道，但短剑却微微下垂了一寸，"照魂镜不会说谎，红光代表你已经吞噬了至少四个灵魂。"

"但我没有主动杀害任何人！"季长夜抓住机会辩解，"刘三要杀我，那是自卫；老乞丐和赵大都是将死之人。如果我真如你所说是个怪物，为什么不去袭击活人？为什么街上没有出现更多干尸？"

云无月沉默了片刻，银眸中的杀意似乎减弱了些。季长夜感到一线希望，继续道：

"也许我和其他噬魂者不同。也许...你可以教我控制这种能力，而不是简单地消灭我。"

"控制？"云无月冷笑，"噬魂能力根本无法控制，它只会越来越强，直到你完全被它支配。"

"那为什么不试试看？"季长夜坚持道，"如果我失控了，你再杀我也不迟。但万一我能控制呢？你就能获得一个对抗其他噬魂者的盟友。"

这个提议显然出乎云无月的意料。她犹豫了，短剑又降低了几分。季长夜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猎魂人的职责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交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云无月神色一变："我的同伴来了。他们不会像我这样...犹豫。"

她突然做出决定，收起短剑，从腰间取出一块黑布扔给季长夜："蒙上眼睛，跟我来。如果你想活命，就别耍花样。"

季长夜迟疑了一下，但第二声更近的哨响促使他迅速照做。当黑暗笼罩视线时，他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无论听到什么，别出声，别反抗。"云无月在他耳边低语，呼吸拂过他的耳廓，"相信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季长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拉入了某种奇异的空间。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模糊的嘶吼和尖叫，像是穿越了无数痛苦的灵魂。当一切平息时，周围的空气变得潮湿阴冷，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

"可以摘下来了。"云无月说。

季长夜扯下黑布，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下洞穴中。墙壁上的火把投下摇曳的光影，照亮了粗糙的石壁和地上奇怪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金属的混合气味，隐约还有一丝血腥味。

"这是哪里？"季长夜警惕地问。

"猎魂人的一个秘密据点。"云无月走向洞穴深处，"暂时安全，我的同伴找不到这里。"

她点燃了更多的火把，整个空间逐渐明亮起来。季长夜这才看清，洞穴中央有一个石台，上面刻满了与地上相似的符文；角落里堆满了古籍和古怪的器具；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排武器——不仅有常规的刀剑，还有镶嵌着宝石的权杖、刻满符文的匕首等明显带有法术气息的物品。

云无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青铜小瓶，倒出一些暗绿色的粉末撒在洞口。粉末落地后发出轻微的嘶嘶声，随即消失不见。

"防护措施。"她简短地解释，"现在，说说你自己。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噬魂能力的？"

季长夜详细描述了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以及之后一个月的经历。云无月静静地听着，银眸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当季长夜讲到他吞噬老乞丐灵魂后开始获得死者记忆时，她突然打断：

"你能看到完整的记忆，还是碎片？"

"碎片，大多是死者生前最强烈的记忆或情感。"季长夜回答。

云无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道："每次吞噬后，你有没有感觉到...另一个意识的存在？"

季长夜心头一震。他确实做过那些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变成了某种怪物。而且有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些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举动...

"我梦到过。"他谨慎地回答，"但醒来后就不记得细节了，只留下一种...饥饿感。"

云无月的表情变得凝重。她走向石台，从下方暗格中取出一本皮质古籍，快速翻到某一页。

"听着，噬魂者，"她的声音失去了先前的敌意，却多了几分紧迫感，"你体内可能不止有你自己和那四个灵魂碎片。照魂镜显示的红光太强烈了，不符合只吞噬四个灵魂应有的程度。"

她将古籍转向季长夜，指向一幅插图——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正在吞噬无数扭曲的人形灵魂。

"最危险的噬魂者体内往往寄生着一个古老噬魂者的灵魂碎片。它会慢慢苏醒，最终取代宿主。"云无月直视季长夜的眼睛，"我认为你体内就有这样一个存在。"

季长夜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那个梦中的怪物...难道不仅仅是梦？

"那...那我该怎么办？"他声音发颤。

云无月正要回答，洞口的防护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她脸色大变："有人突破了防护！快躲起来！"

她一把拉住季长夜，将他推向石台后方的一个狭窄缝隙。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中，三个黑影走了进来。

"云无月，"为首的高大男子冷冷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背叛组织。"

第四章 灵魂深渊

季长夜蜷缩在石台后的缝隙里，屏住呼吸。透过狭窄的视野，他看清了闯入者的模样——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疤；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都穿着与云无月相似的黑衣，手持各种古怪武器。

"我没有背叛，墨岩师兄。"云无月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我只是在按照猎魂人守则行事——对特殊案例进行深入调查。"

伤疤男子——墨岩冷笑一声："特殊案例？那个噬魂者已经吞噬了四个灵魂！照魂镜显示他体内的灵魂碎片数量远不止于此，说明他体内很可能寄生着一个古老噬魂者的碎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正因如此，才更应该谨慎处理。"云无月不退让，"如果他体内真有古老噬魂者的碎片，我们可以通过他找到更多线索，甚至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噬魂者的源头。"

墨岩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噬魂者心软了？记得三年前你第一次出任务时，可是毫不犹豫地斩杀了一个只吞噬了两个灵魂的新生噬魂者。"

"那时我太年轻。"云无月平静地回答，"现在我明白每个案例都值得深入研究。师尊常说，知识比盲目的杀戮更重要。"

季长夜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墨岩显然不相信云无月的解释，而他身后的两个猎魂人也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把那个噬魂者交出来，云无月。"墨岩失去了耐心，"这是最后通牒。"

"他不在这里。"云无月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放他走了，为了追踪更大的目标。"

墨岩突然出手，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一道银光闪过，云无月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左臂上多了一道血痕。

"你撒谎的技巧和你母亲一样差。"墨岩讥讽道，"最后问一次，噬魂者在哪里？"

季长夜看到云无月受伤，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尽管相识不久，且云无月原本是要杀他的人，但她给了他解释的机会，甚至带他来到这个安全的地方。现在她因为保护他而受伤...

一种奇异的热流开始在季长夜体内涌动，与之前使用能力时的感觉相似，却更加强烈。他的视野边缘泛起红光，耳边响起低语声，仿佛有无数灵魂在他体内尖叫。

石台前，对峙仍在继续。墨岩步步紧逼，云无月被迫后退，已经靠近了季长夜藏身之处。

"我本以为你会是猎魂人的骄傲，云无月。"墨岩失望地摇头，"你母亲虽然软弱，至少从未背叛过组织。而你..."

"别提我母亲！"云无月突然爆发，银眸中燃起怒火，"她就是因为盲目服从命令而死！"

墨岩冷笑："所以这就是你的报复？保护一个噬魂者？你知道他们杀害了多少无辜吗？"

"他不是那种噬魂者！"云无月争辩道。

"所有噬魂者都一样。"墨岩举起手中的奇异武器——一根镶嵌着蓝宝石的短杖，"现在，让开！"

季长夜再也忍不住了。那股热流冲破了束缚，他猛地从藏身处跃出，挡在云无月面前。墨岩显然没料到这一幕，短杖的攻击方向急转，一道蓝光擦着季长夜的肩膀飞过，击中后方的石壁，炸开一片碎石。

"季长夜！"云无月惊呼，"你干什么？"

季长夜没有回答。他感到体内那股力量完全苏醒了，视野被染成血红。他抬起手，指向墨岩，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大能量在指尖凝聚。

"小心！"墨岩身后的女猎魂人大喊，"他在释放魂爆！"

墨岩迅速结印，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出现在他面前。与此同时，季长夜指尖的能量爆发了——一道暗红色的光束直射而出，击中屏障。两股力量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洞穴都在颤抖。

当烟尘散去，墨岩的屏障已经碎裂，他本人也嘴角溢血，显然受了内伤。而季长夜...季长夜站在原地，周身环绕着暗红色的能量场，双眼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看到了吗？"墨岩艰难地说，"他已经开始转变了！古老噬魂者的碎片正在接管他的身体！"

云无月震惊地看着季长夜的转变。她迅速做出决定，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洒向季长夜。液体接触到他周身的能量场时，发出嘶嘶声，暗红色光芒顿时减弱了几分。

"清醒点，季长夜！"云无月大喊，"控制它，别让它控制你！"

季长夜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他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抱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暗红能量忽强忽弱，仿佛在与某种力量搏斗。

墨岩抓住这个机会，对身后的同伴下令："趁现在，一起上！"

三名猎魂人同时发动攻击——墨岩的短杖射出蓝光，女猎魂人掷出数枚银针，男猎魂人则挥舞着一把刻满符文的弯刀冲上前来。

云无月不假思索地挡在季长夜面前，双手结印，一道银色屏障瞬间形成。蓝光和银针被挡下，但持弯刀的猎魂人已经冲到近前，刀锋直取云无月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撞开了攻击者。是季长夜！他的眼睛恢复了部分清明，但身上仍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能量。

"快走！"他对云无月吼道，"我控制不了多久！"

云无月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抛出一颗烟雾弹。浓烟瞬间充满整个洞穴，遮蔽了视线。她拉着季长夜冲向洞穴深处的一条狭窄通道，墨岩愤怒的吼声在身后回荡：

"云无月！你会为背叛付出代价！"

通道曲折幽深，两人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季长夜的状态很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恍惚，身上的暗红能量时强时弱。云无月不得不半扶半拖着他前进。

终于，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丝亮光。他们冲出洞口，发现置身于城外的一片竹林中。夜已深沉，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季长夜突然挣脱云无月的手，跪倒在地，痛苦地干呕起来。暗红能量剧烈波动，最终如潮水般退去。当最后一丝红光消失时，他瘫软在地上，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它...它太强大了..."季长夜虚弱地说，"我差点...失去控制..."

云无月警惕地看着他，银眸中混合着担忧和警惕："那是古老噬魂者的力量。你体内的碎片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季长夜艰难地坐起来，背靠着一根粗壮的竹子。他的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恐惧："我感觉到它了...就像另一个我...但更古老、更黑暗...它想要吞噬一切..."

云无月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为什么帮我？你本可以借那个力量逃走，甚至杀了我们所有人。"

季长夜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因为那不是我。也许有一天我会完全变成怪物，但今天...今天我还是季长夜。"

竹林间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两人的发丝。云无月的表情软化了些，她蹲下身，与季长夜平视：

"听着，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墨岩说得对，猎魂人不会放过你，尤其是现在他们知道你体内有古老噬魂者的碎片。而我...我也成了叛徒。"

她苦笑了一下："看来我们真的成了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季长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所以，猎魂人小姐，有什么计划吗？"

云无月站起身，环顾四周："首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我需要联系一个人，他可能知道如何帮你控制或清除体内的古老噬魂者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