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者
第七章 血之契约
季长夜本能地抓住云无月的手腕,嘴唇贴上那道伤口。灵血入口的瞬间,一股清凉的能量流遍全身,那种灼烧般的饥饿感立刻减轻了。与此同时,他的视野突然被一片银光充满——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惨叫。一道银光闪过,门被劈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进来。"无月,快跑!"女人将一个银色吊坠塞进小女孩手中,然后转身迎向追来的黑影...
画面切换,季长夜看到_年幼的云无月跪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周围站着一圈身穿黑衣的大人。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将手放在她肩上:"从今天起,猎魂人就是你的家。仇恨会使你强大。"_
更多记忆碎片闪过:云无月在严苛训练中跌倒又爬起;她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时颤抖的双手;深夜独自擦拭武器时无声滑落的泪水...
"够了!"云无月猛地抽回手腕,打断了连接。她脸色苍白,银眸中闪烁着震惊和愤怒,"你...你看到了我的记忆?"
季长夜同样震惊不已:"我不是故意的...那血...它建立了某种连接..."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洞穴中只有滴水声和他们的呼吸。季长夜这才注意到云无月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边缘呈现出奇特的银色。
"猎魂人的灵血不是给噬魂者喝的。"云无月最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这很危险,可能造成永久性的灵魂连接。"
季长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已经消退:"但它确实压制了夜魇...至少暂时如此。"
"代价太大了。"云无月站起身,背对着他整理装备,"我们得继续前进。这条通道通向矿区另一侧,从那里可以前往安全屋。"
季长夜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活动了一下四肢,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恢复了体力,感官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清晰听到远处地下河的流水声,甚至能分辨出云无月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
"你的血...改变了我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云无月停下动作,没有回头:"暂时性的感官增强,很快就会消退。别多想,这只是...应急措施。"
她语气中的防备让季长夜没再追问。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通道向上攀爬。随着高度增加,空气变得不那么潮湿,通道也逐渐宽敞起来。
季长夜的脑海中仍回荡着看到的记忆碎片。那个惊恐的小女孩与眼前冷静自持的猎魂人判若两人。他忽然理解了云无月对噬魂者的刻骨仇恨——她母亲很可能就是死于噬魂者之手。
"前面有光。"云无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果然,通道尽头透出一丝微光。两人加快脚步,最终爬出洞口,来到一个废弃的矿坑中。夕阳的余晖透过破损的顶棚洒落下来,为一切镀上金色。
云无月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示意季长夜跟上。他们穿过杂草丛生的矿区,来到一处隐蔽在林间的小路。
"安全屋在东北方向,大约两天的路程。"云无月查看了一下太阳位置,"我们需要在夜幕完全降临前找到栖身之处。"
季长夜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云无月走路时左腿有些跛:"你受伤了?"
"只是旧伤复发。"云无月轻描淡写地说,但季长夜敏锐地捕捉到她眉间一闪而过的痛楚。
他不由分说地拉住她,仔细检查她的左腿。果然,裤腿上有大片血迹,已经半干。
"什么时候的事?"季长夜皱眉,"在河里的时候?"
云无月试图抽回腿:"不过是被岩石划了一下,不碍事。"
季长夜撕下自己衣袖较干净的部分,小心地包扎伤口:"失血加上冰冷的河水,伤口很容易感染。我们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云无月似乎想反驳,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她踉跄了一下。季长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异常苍白——不仅是失血,灵血的流失显然也削弱了她的力量。
"你需要休息。"季长夜坚定地说,"我看到那边山脚下有个猎人小屋,我们先去那里。"
云无月罕见地没有反对。季长夜扶着她慢慢向小屋走去,内心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几天前,他们还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现在却成了互相扶持的同伴。
猎人小屋比想象中整洁,显然偶尔还有猎人使用。季长夜让云无月坐在简陋的木床上,自己则找来干柴生火,又用屋里的铁锅烧了些雪水。
"把裤子卷上去,我帮你清理伤口。"他拿着煮过的布条说。
云无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伤口比想象中严重,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从膝盖一直延伸到小腿肚,边缘已经有些发红。
"需要缝合。"季长夜凭着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医术判断道。他在屋里翻找,幸运地发现了一根针和一些粗线,"会有点疼。"
云无月咬住自己的皮腰带,银眸中闪过一丝紧张。季长夜尽可能轻柔地开始缝合,但每穿一针仍能感觉到她的肌肉紧绷。完成最后一针时,他额头上已布满汗珠。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云无月松开腰带,声音略显虚弱。
季长夜清洗着手上血迹:"我父亲是大夫,从小耳濡目染。可惜这点医术救不了他..."他顿了顿,"也救不了那些被瘟疫带走的人。"
火堆噼啪作响,两人陷入沉默。季长夜煮了些干粮做成糊状,递给云无月。她接过木碗,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谢谢。"云无月低声说,这是她第一次向季长夜道谢。
季长夜只是点点头,坐到火堆另一侧。夜深了,屋外传来狼的嚎叫。云无月因发烧而微微发抖,季长夜犹豫再三,还是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
"为什么帮我?"云无月在黑暗中突然问道,"你可以趁我受伤时逃走,甚至...杀了我。"
季长夜望着跳动的火焰:"也许和你不杀我的理由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不杀你的理由是什么。"云无月的声音带着困惑,"猎魂人守则很清楚——所有噬魂者都必须消灭。可我..."
"你看到了我不是纯粹的怪物。"季长夜帮她说完,"正如我现在看到的你,不只是一个冷酷的猎魂人。"
云无月没有回应,但季长夜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黑暗中审视着自己。许久,她才轻声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季长夜靠墙而坐,准备守夜。但疲惫很快征服了他,他沉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他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远处有一点红光。走近后,那红光逐渐显现为一个模糊的人形,全身笼罩在暗红雾气中,只有眼睛是两团燃烧的火焰。
"终于面对面了,季长夜。"人影发出低沉的声音,正是夜魇,"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容器?"
季长夜想后退,却发现双脚被黑色藤蔓缠住:"你想干什么?"
"只是来聊聊。"夜魇绕着他踱步,"你喝了猎魂人的血,这很危险...但也很有趣。她的血中有熟悉的味道。"
"离她远点!"季长夜挣扎着。
夜魇发出刺耳的笑声:"多么感人的保护欲啊。可惜太迟了,血之契约一旦形成,就无法撤销。现在,她和你一样,都是我的猎物了。"
它突然逼近,火焰般的眼睛直视季长夜:"你以为你们能对抗我?对抗猎魂人?天真!我存在了上千年,见过无数像你们这样的蝼蚁试图反抗命运。"
"我们会找到方法消灭你。"季长夜强作镇定。
"消灭我?"夜魇笑得更加猖狂,"你根本不明白。我不是寄生在你体内——我就是你的一部分,从你出生起就沉睡在你灵魂深处。那个猎魂人女孩没告诉你吗?最完美的容器是天生就准备好的。"
这个信息如雷击般震撼了季长夜。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偶然被夜魇寄生的,难道...
"为什么是我?"他嘶声问道。
夜魇的身影开始模糊:"去找答案吧,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记住,下次你需要力量时,呼唤我的名字...我们会成为真正的一体。"
黑暗吞噬了一切...
"季长夜!醒醒!"
一阵剧烈的摇晃将季长夜拉回现实。云无月焦急的面孔近在咫尺,银眸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你在梦里挣扎,还喊着什么...夜魇?"她松开他的肩膀,"它对你说了什么?"
季长夜满头大汗,梦境的内容清晰得可怕。他简略复述了夜魇的话,特别是关于"天生容器"的部分。
云无月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这解释了很多事...通常古老噬魂者寄生后需要数月甚至数年才能开始苏醒,而你只用了几个星期。"
她站起身,试探性地活动受伤的腿:"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如果夜魇说的是真的,那么猎魂人总部可能藏有关于你身世的线索。"
季长夜帮她重新包扎伤口,两人简单吃了些干粮就继续上路。云无月的腿伤好转了些,但行走速度仍然受限。季长夜找了个合适的树枝给她当拐杖,两人缓慢但坚定地向东北方向前进。
中午时分,他们登上一座小山丘,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小镇的轮廓。
"绕过那个镇子,再走半天就能到安全屋。"云无月指着远处说,"但我们需要补给,特别是药品。"
季长夜观察着小镇:"太危险了,猎魂人肯定会在有人烟的地方布下眼线。"
"我有伪装的办法。"云无月从包袱里取出两套普通布衣和一些瓶瓶罐罐,"易容术是猎魂人基础训练之一。"
半小时后,季长夜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云无月用特殊的颜料改变了他的发色和眉形,加上一些假皱纹和胡须,让他看起来老了二十岁。她自己则变成了一位中年农妇,银眸被特殊的褐色薄膜遮盖。
"记住,我们现在是父子关系,去镇上给母亲买药。"云无月交代道,"尽量低调,不要与任何人对视,尤其是穿黑衣的人。"
他们小心地接近小镇。这是个典型的边境聚居地,木制围栏内散布着几十间房屋,中央有个小广场,周围是些商铺和酒馆。入口处有两个懒散的卫兵,正和几个商贩闲聊。
"记住化名,我叫李大山,你是我儿子李石。"云无月低声提醒,声音也变得沙哑苍老。
季长夜点点头,扶着"父亲"向镇门走去。卫兵随意扫了他们一眼就放行了。一进镇子,各种气味扑面而来——烤面包的香气、马粪的臭味、药材的苦涩...季长夜久违的人间烟火气让他鼻子发酸。
"先买药,然后补充干粮。"云无月小声指示,"别分开行动。"
他们首先来到一家药材铺。云无月熟练地报出几种药名,季长夜则警惕地观察着街道。突然,他的后颈汗毛竖起——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有人在看我们。"他低声警告。
云无月不动声色地接过包好的药材,付钱后拉着季长夜慢慢走出店铺。季长夜用余光扫视,发现对面酒馆二楼窗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至少两个猎魂人,"云无月嘴唇几乎不动,"别回头,正常走路。"
他们装作随意地逛了几家店铺,买了些必需品。季长夜能感觉到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始终存在,但对方似乎还没认出他们的伪装。
"该走了,"云无月看了看天色,"趁天还亮着。"
他们向镇门走去,眼看就要安全离开,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这位老丈,请留步。"
第八章 镜中真相
季长夜和云无月同时僵住。那声音年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云无月慢慢转身,季长夜也跟着照做,心跳如擂鼓。
叫住他们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普通商旅打扮,但站姿笔直如剑,眼神锐利得与平凡外表不符。季长夜立刻认出这是猎魂人的特征——他们擅长融入人群,却无法完全掩饰那种训练有素的气质。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云无月用苍老的声音问道,微微驼背,完美扮演着老农角色。
青年微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看老丈腿脚不便,想问问是否需要帮忙。我正好有辆马车。"
"多谢公子好意,"云无月摆摆手,"老汉和儿子习惯走路了。"
青年目光转向季长夜,停留得略久:"这位是令郎?长得可真...健壮。"
季长夜感到一阵寒意。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显然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他悄悄绷紧肌肉,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是啊,我这儿子从小就能吃能长。"云无月干笑两声,"我们还得赶路,就不打扰公子了。"
她拉着季长夜转身欲走,青年却突然伸手拦住:"等等,老丈的口音很特别,不知家乡何处?"
季长夜感到云无月的手指在他手臂上轻敲——猎魂人的暗号,意思是"准备战斗"。
"小地方,说了公子也不知道。"云无月继续周旋,同时身体微微调整角度,便于随时出手。
青年脸上的假笑消失了:"是吗?那不如跟我去酒馆喝一杯,详细聊聊?我请客。"
气氛骤然紧张。季长夜注意到周围几个看似普通的行人正慢慢向他们靠拢——都是猎魂人伪装的。他们被包围了。
"公子盛情,老汉心领了。"云无月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季长夜能感觉到她肌肉紧绷,"只是家中老妻病重,实在耽搁不得。"
青年冷笑一声:"演得不错,云师姐。可惜你忘了改变走路的姿势——猎魂人特有的步伐,内行人一眼就能认出。"
伪装被识破的瞬间,云无月猛地推开季长夜:"跑!"
她同时从拐杖中抽出一把细剑,刺向最近的那个猎魂人。季长夜本能地扑向另一个扑来的敌人,体内那股力量在危机时刻自动苏醒,让他的动作快如闪电。
街道上一片大乱。行人尖叫着四散逃开,商贩推倒货架躲避。季长夜和云无月背靠背站立,周围是六个逐渐逼近的猎魂人。
"墨岩师兄说得没错,"青年猎魂人冷笑道,"你果然被噬魂者蛊惑了心智,云无月。"
"闭嘴,林皓!"云无月厉声喝道,"你们根本不明白情况!"
"我很明白。"名叫林皓的青年从腰间取出一对奇特的金属环,"你背叛了组织,保护一个噬魂者,按律当诛。"
他猛地将金属环相击,发出刺耳的嗡鸣。那声音仿佛有形之物,穿透季长夜的耳膜直击大脑。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感觉体内的夜魇被这声音唤醒,开始躁动不安。
"镇魂环!"云无月脸色大变,"季长夜,别让它唤醒夜魇!"
但为时已晚。季长夜感到一股熟悉的黑暗能量从体内爆发,视野逐渐染红。他拼命抵抗,想起云无月教他的方法——用坚固的记忆筑墙。他集中精神回忆父亲教他读书的场景,回忆那个瘟疫肆虐前平静的小镇...
暗红能量的蔓延减缓了,但并未停止。林皓显然注意到了这点,更加用力地敲击镇魂环。
"坚持住!"云无月挡在季长夜面前,细剑舞出一片银光,逼退试图靠近的猎魂人,"用我的血!"
她迅速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抹在季长夜额头。熟悉的清凉感再次流入,与暗红能量形成对抗。季长夜的视野恢复正常,但云无月却因连续失血而脸色煞白。
"走!"她拉着季长夜向一条小巷冲去。
猎魂人们紧追不舍。云无月边跑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袋向后抛去,袋中粉末在空中爆开,形成一片紫色烟雾。追击者的咳嗽声从烟雾中传来。
两人拐过几个弯,钻进一间废弃的仓库。云无月迅速锁上门,喘着粗气靠在墙边。她的裤腿又渗出了鲜血,脸色白得吓人。
"你的伤..."季长夜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云无月咬牙道,"但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我们需要新的伪装。"
她环顾四周,仓库里堆满了各种货物和工具。季长夜找来一根绳子和几块布,迅速为云无月重新包扎伤口。
"为什么那个林皓叫你师姐?"他一边包扎一边问。
云无月苦笑:"因为我确实是他师姐。我们同属墨岩门下,我是他之前的首席弟子。"
季长夜手上动作一顿:"所以你是...猎魂人中的精英?"
"曾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