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的火是从三楼烧起来的。
陈厌刚把记忆卡插进电视台的直播设备,刺鼻的汽油味就钻进了鼻腔。
“沈志明放火!”记者尖叫着往外跑,“保安拦住他们!”
浓烟中,陈厌看见沈志明的保镖正在锁安全出口。老周拽着他往天台跑,背后传来沈昭歇斯底里的吼叫:“爸!我还在里面!”
陈厌回头——沈昭被倒塌的书架压住腿,火舌正舔舐他的裤管。
母亲突然从烟雾里冲出来,拼命去抬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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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他!”老周咳着血拽陈厌,“楼要塌了!”
陈厌甩开他的手,冲向沈昭。
烧伤的皮肉黏在金属架上,撕扯时发出滋滋声。沈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为什么…”
“闭嘴。”陈厌扛起他,“你死了谁指认沈志明?”
母亲想帮忙扶沈昭,被陈厌一把推开。她踉跄着跌进火堆,真丝睡衣瞬间蹿起火苗。
沈昭突然挣扎起来:“妈!”
陈厌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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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走廊已成火海。
母亲蜷缩在墙角,烧伤的手还死死攥着沈昭的校牌。陈厌扯下校服浸入污水,裹住她往天台拖。
“小厌…”她气若游丝地摸他脸颊,“妈妈当年…真的想带你走的…”
沈昭突然抢过湿校服捂住口鼻:“火要烧过来了!”
陈厌看着母亲裸露的肩头——那片烫伤疤下,隐约露出青色的纹身:“厌”。
六岁那年他发高烧,母亲在诊所守了三天。护士说:“这孩子叫厌?真特别。”
她笑着掀起衣领:“跟我一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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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铁门被烧得通红。
老周用消防斧劈开锁链,热浪轰地将他们掀翻在地。楼下消防车的鸣笛声中,沈志明正被警察按进警车。
“跳!”老周把消防水管甩过来,“我撑住!”
陈厌先把沈昭推下去,转身要背母亲时,发现她爬回了火场。
“照片…”她指着浓烟深处,“沈志明的保险箱…”
天花板轰然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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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厌在ICU玻璃外看到了全身插管的母亲。
护士递来密封袋:“病人手里攥着的。”
袋子里是烧焦的相片残角,隐约可见沈志明搂着年轻时的母亲,她怀里抱着两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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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脸上有疤,一个戴着金锁。
医院走廊的电视正在直播沈志明庭审。
陈厌盯着屏幕,余光扫到隔壁病房——沈昭坐在轮椅上,同样死死盯着那条新闻。
护士推着药车经过,随口说:“双胞胎兄弟就该住一间房嘛。”
沈昭的输液架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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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焦的照片摆在病床小桌板上。
“不可能!”沈昭指甲抠进相片边缘,“我爸说你是野种……”
陈厌按下录音笔,老周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病房: “1998年7月12日,沈志明情妇产下双胞胎。因妻子家族施压,他买通护士谎称次子夭折,实将孩子交给民工家庭抚养。”
录音里纸张翻动声清晰可闻:
“这个叫陈厌的孩子,本该姓沈。”
“恭喜沈昭同学,从今天起——
你也是杀人犯的儿子了。”
沈昭突然暴起掐住陈厌脖子,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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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葬礼那天下着冻雨。
陈厌站在墓碑前,发现沈昭的轮椅碾过泥泞停在十米外。
“她最后求消防员的话,”沈昭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是‘先救我儿子昭昭’。”
冰雨顺着陈厌的疤痕往下淌:“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他从兜里掏出母亲烧焦的日记本残页——
“小厌像他爸,骨头太硬。昭昭乖,能活。”
沈昭的轮椅突然失控冲下斜坡,栽进未干的水泥墓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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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最终宣判日,陈厌作为证人起身时,全场的闪光灯都对准了他脸上的疤。
沈志明突然大喊:“法官!我要求验DNA!”
法警递来采样棉签的瞬间,陈厌当众撕碎了出生证明。
“不必了。”他直视沈志明,“你书房保险箱第三格,有1998年7月12日的接生记录。”
满堂哗然中,沈昭摇着轮椅进入法庭,将带血的消防斧放在证物台——斧刃上粘着保险箱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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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法院时,记者追着问:“你会认祖归宗吗?”
陈厌望向台阶下——老周正把一袋橘子放进沈昭轮椅的网兜,那是母亲生前最爱吃的水果。
“我叫陈厌。”他扯开校服露出锁骨,那里新纹了和母亲一样的“厌”字,“永远的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