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昭。
昭,意为光明、耀眼。
我父亲说,这名字是算命先生花十万块算出来的,注定一生顺遂,富贵滔天。
直到我遇见陈厌。
那个脸上带疤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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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一开学典礼上。
他站在最后一排,校服洗得发白,左脸那道疤像条丑陋的蜈蚣。教导主任介绍新生时,甚至刻意跳过了他的名字。
我听见有人小声说:"那就是陈厌,他爸是个杀人犯。"
我笑了。
多好的玩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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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人把他锁进厕所,用红漆在门上喷"杀人犯之子"。
他居然不哭不闹,只是冷静地说:"教导主任还有二十米到。"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和以前那些废物不一样。
他眼里有东西。
和我爸发怒时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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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发现,陈厌会偷偷收集我的把柄。
他捡到了我掉的U盘,里面是实验楼的质检报告。
他录下了我威胁徐晚的对话。
他甚至,发现了我和校长女儿的事。
这个阴沟里的老鼠,居然敢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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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我爸的手下教训他。
可第二天,那个混混跪着求我放过他——陈厌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查到了他妈的肝癌病历。
我开始觉得有趣了。
所以我亲自下场,栽赃他偷班费。
我特意让人在他右耳画了道疤,伪造监控。
可他居然,居然用一段录音就翻盘了!
那段我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的——
"栽赃要彻底,记得让他右脸对着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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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楼剪彩那天,他搞砸了一切。
灯光熄灭,喷淋头爆开,市长被淋成落汤鸡。
我追他到材料室,看见他翻出那份检测报告时,手指在抖。
哈,他也会怕?
可当他抬头看我时,那双眼睛里——
居然是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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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
原来我和他流着一样的血。
原来我爸书房保险箱里,锁着两张出生证明。
1998年7月12日。
沈昭。
陈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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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坐在轮椅上写这些。
那天的火很大。
实验楼的钢梁砸下来时,陈厌本可以自己逃走的。
可他回头了。
我看见他冲进浓烟里,脸上的疤被火光映得发亮。他背起被书架压住的我,就像背起另一个可能的自己。
"为什么?"我问他,血沫从嘴角溢出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我推向消防员。后来我才懂—— 他要的不是我的命。
他要的是沈志明跪在法庭上,亲口承认那十二个民工是怎么死的。
要的是我妈看着我的脸,想起另一个被她抛弃的儿子。
要的是所有被金钱锈蚀的真相,都在阳光下暴晒成灰。
那场大火烧坏了我的腿,也烧掉了我的姓氏。
陈厌站在法庭上,撕碎了沈家最后一块遮羞布。
而我,竟然在帮他。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
光明出生的,未必干净。
阴沟里爬出来的,未必是老鼠。
有时候,是条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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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的轮椅就停在实验楼废墟前。
夹竹桃又开了,红得像那年大火。
陈厌站在远处,手里拿着我们共同的出生证明。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要把它烧了。
连同1998年7月12日那个肮脏的秘密一起。
从此世上只有陈厌。
没有沈昭。
没有兄弟。
只有两个从火场爬出来的怪物,各自走向黑夜的两端。
那年春天,实验楼下的夹竹桃开得特别好…
…像血,也像我们洗不净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