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莹站在镜子前，指尖颤抖着触碰自己左侧脸颊的那道疤痕。那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礼物，蜿蜒如蜈蚣，从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嘴角。二十八岁的她本该处于人生最灿烂的年纪，却因为这道疤，连出门都要戴上口罩。

"真的没办法再修复了吗？"阮莹第五次问同一家医院的整形科主任。

主任推了推眼镜，摇头道："阮小姐，您已经做过三次修复手术了。瘢痕体质加上真皮层严重损伤，现代医学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

走出医院大门，初夏的阳光刺得阮莹眼睛发痛。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闺蜜林小满。

"莹莹，我找到能帮你的人了！"林小满的声音兴奋得发颤，"我同事的表姐在'新生医美'做了全脸重塑，现在美得跟明星似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专门处理疑难杂症，像你这样的疤痕根本不算什么！"

阮莹握紧手机，心跳加速："靠谱吗？在哪家医院？"

"地址我发你微信。不过..."林小满突然压低声音，"这家诊所比较特别，只接受熟人介绍，而且温医生有些...古怪。但效果绝对神奇！"

挂断电话后，阮莹收到一个位于城郊的地址，没有任何医院或诊所名称，只有"青山路77号地下"几个字。

当晚，阮莹失眠了。她翻遍全网，找不到任何关于"新生医美"的信息，只有几条匿名论坛的只言片语："脱胎换骨"、"痛但值得"、"再也不是原来的我"。最后一条回复让她手指一颤——"你确定想要别人的脸吗？"

第二天下午，阮莹还是按地址找到了地方。那是一片废弃的旧医院，斑驳的墙面上还能隐约看出"青山医院"的字样。她拨通林小满给的号码，一个冷漠的女声指引她绕到后院，找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后是向下的楼梯，昏暗的灯光下，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气，让阮莹胃部一阵抽搐。楼梯尽头是另一扇门，门牌上写着"新生医美——给你一张配得上梦想的脸"。

门自动打开了。

"阮小姐，请进。"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我是温医生的助理。温医生正在等您。"

诊室的装潢出人意料地豪华，与破败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真皮沙发，水晶吊灯，墙上挂满了整容前后的对比照片。每张"术后"照片都美得惊人，却有种诡异的相似——都有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眼和饱满得过分的唇。

"阮小姐。"

一个男声从背后传来。阮莹转身，看见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阴影处。当他走到灯光下时，阮莹差点惊叫出声——温医生的脸像是拼凑而成的，每道五官都完美得不像真人，却在结合处隐约可见细密的缝合痕迹。

"林小满介绍来的？"温医生微笑，露出过分整齐的牙齿，"让我看看你的问题。"

他的手指触碰到阮莹脸上的疤痕时，冷得像尸体。阮莹本能地后缩，却被温医生捏住下巴固定住。

"有趣的疤痕。"他凑近观察，呼吸喷在阮莹脸上，带着腐肉般的气息，"真皮层完全断裂，毛细血管网坏死...普通医生当然无能为力。"

温医生突然放开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玻璃罐。罐子里漂浮着几片粉红色的组织，在液体中缓缓蠕动。

"但我们有特殊的材料。"温医生轻敲玻璃罐，"活性保持技术，能让移植组织完美融合，不留任何痕迹。"

阮莹盯着罐子里那些组织，突然觉得它们像是有生命般朝她"看"来。她强忍不适问道："这是什么材料？"

"商业机密。"温医生笑着放回罐子，"只需要知道，一周后，你的脸会像从未受过伤一样。当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阮莹，"价格不菲。"

手术定在三天后的晚上。阮莹签下一份异常复杂的合同，其中一条特别用红字标注："术后容貌变化属于正常现象，诊所不承担身份认同改变带来的任何后果。"

手术当晚，助理带阮莹进入地下室。手术室中央是一张陈旧的手术台，周围陈列着各种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器官标本。最让阮莹毛骨悚然的是墙边的几个立式冰柜，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透明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着...

人脸。

"别紧张。"温医生穿着手术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装有红色液体的针剂，"只是我们的材料库。躺下吧，很快你就会拥有全新的自己。"

麻醉针扎入脖颈的瞬间，阮莹看到温医生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随后世界陷入黑暗，但她仍能感觉到——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刺痛，温医生手指在她面部组织间翻动的触感，以及...某种被塞入她皮下的、不属于她的东西在蠕动。

最恐怖的是，她明明应该毫无知觉，却清晰地听到温医生哼着走调的歌谣："新脸换旧颜，昨日已死，今日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阮莹在剧痛中醒来。她的整个头部被绷带包裹，只露出眼睛和嘴。温医生的脸出现在视野上方，嘴角咧开到不自然的程度。

"手术很成功。"他轻拍阮莹的肩膀，力道却大得像要捏碎骨头，"记住，接下来七天是关键期。按时吃药，不要碰水，尤其不 要...撕开绷带。"

助理递给阮莹一盒药片，每颗都呈暗红色，闻起来有铁锈味。回家的出租车上，阮莹发现药盒背面用极小的字印着："如出现记忆闪回、肢体不自主行为或听到陌生声音，属正常排异反应，请勿惊慌。"

接下来的三天，阮莹严格按医嘱吃药、休息。药片让她昏昏沉沉，却总在做同一个梦——一个陌生女孩在黑暗中奔跑，身后有人追赶。第四天凌晨，阮莹被脸颊的剧痛惊醒。绷带下传来可怕的蠕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皮肤下生长。

她颤抖着摸向绷带，突然听到一个细小的女声在耳边说："别撕开...还没到时候..."

阮莹尖叫着打开所有灯，声音立刻消失了，但镜子里的一幕让她血液凝固——尽管绷带完好，她的右眼却诡异地变成了微微上挑的凤眼，与她术前在诊所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五天，情况更加诡异。阮莹开始闻到不属于自己公寓的香水味，有时会在镜中瞥见一个陌生女子的身影站在身后。最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会无意识地在纸上反复写同一个名字："梁雪"。

第六天晚上，阮莹终于忍不住撕开了部分绷带。借着浴室灯光，她看到自己的脸已经变得陌生——疤痕确实消失了，但五官明显有了变化，尤其是嘴唇，饱满得不自然，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她从未有过的、近乎妩媚的表情。

"这是...谁的脸？"阮莹颤抖着抚摸自己的新面孔。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向浴室镜子，然后——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看见"自己"（不，是那个叫梁雪的女孩）被绑在椅子上，温医生拿着手术刀走近；她听见凄厉的惨叫，感受到皮肉被剥离的剧痛；最后是一个黑暗的、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空间...

阮莹跌坐在地，大口喘息。她终于明白了那些"材料"的来源，也明白了为什么温医生坚持要她七天后才能拆绷带——那是移植组织完全取代原组织的期限。

手机突然响起，是林小满："莹莹，你还好吗？温医生说你这几天可能会有一些...不适反应。"

"你早就知道！"阮莹尖叫道，"那些脸是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莹莹，美丽是需要代价的。梁雪不珍惜她的脸，但你会的，对吧？温医生说你是特别合适的受体..."

阮莹摔掉手机，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却发现门被反锁了。此时，她脸上的绷带开始自行脱落，露出下面已经完全陌生的面孔——一张属于梁雪的、美丽却死气沉沉的脸。

浴室镜中，梁雪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而阮莹自己的倒影正在消失。她绝望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却只撕下大块大块的组织，露出下面另一张正在微笑的脸...

"欢迎获得新生。"镜中的梁雪（或者说，现在的阮莹）轻声说道，"别担心，很快就不会痛了。温医生说，完美的脸需要...新鲜的载体。"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温医生哼着那首走调的歌谣越来越近："新脸换旧颜，昨日已死，今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