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旧梦温·证还
元慕也给楚州的亲族去信，让之严查境内的人口流动，看有没有与名册对得上的。
于是他族叔直接派表哥过来了。
邺玉声先给安王请安，然后把楚州查明的情况一一说明，最后总结道，“楚州虽有奴隶买卖，但并非私奴，规模也在正常范围之内，慕王所抄的一份名录，楚州并无相符者。”
慕王便道：“那你还过来一趟做甚？直接传信便是。”
邺玉声正色道：“洪氏发迹蹊跷，我父亲也有些关注，他让我带来了这个。”
安王见是一份卷宗，翻开看日期，已经快三十年了。
“报案之人是曾经的楚州首富，现今的白鹭洲书院原为岳麋书院，便是他出资修建的，失踪之人是他的幼女，宛小鸾。”
“宛家为此女翻遍整个楚州都无果，便专派了人于全国找寻，至今三十年……宛小鸾之父已经亡故，其母也已经年逾七旬，时日无多，但听闻安王南巡便至楚州府衙，求见刺史要再报他家女儿失踪之案。”
邺玉声叹了一口气，眼中又凝利光：“但是父亲比对楚州三十年前至如今的失踪案拐卖案，发现自宛小鸾之后，楚州再无女子被拐。”
“而宛小鸾失踪那一年，洪远滔就在楚州。”
安王这几日被个“洪”字弄得头晕脑胀，再听这种消息，只觉禽兽在自己笼中，而却不能下刀……说不定还得放？
就愈发无力，愈发窝囊憋屈！
“便是洪远滔卖了宛小鸾，宛小鸾家族势力广大，以至于洪远滔畏惧被查到，便带着宛小鸾逃到外地卖掉……不对，一般拐卖与私奴贩卖，哪有挑首富之女的？”
安王好似抓住了什么，“他与宛家无仇？”
邺玉声道：“宛家报案之时，州府排除了仇恨报复的可能。”
“那又非勒索，又非绑架……”圣荑蹙眉，“宛小鸾卷宗上写的是十五岁，至今应当大不过四十五岁…难道当年有权贵专门出价，买了首富之女供自己玩乐？”
“当年是朝闻元年，上皇刚刚登基，别的不说，凡是权贵宗室都是夹紧尾巴做人，生怕得了惩处。”邺玉声有个猜想：
“凡拐卖这等年岁的女子，要么卖入青楼为妓，要么训为私奴献与权贵，再或卖与山村野汉，为之育儿女，但宛小鸾身份不低，做这些的收益远不如拐卖她付出的代价。”
“能这样不计代价，胆大妄为，绝不是为了他人，更非因钱财受命而为。”
元慕听到这儿，倒有些不敢声张了。
他看一眼表哥，“堂叔才领个闲职，怎么又闲不住了？”
现今不是堂叔邺默止做神都宰相的时候了，现今时曦儒才管着他们这一帮子人呢。
邺玉声没理慕王，对安王道，“安王要成就大事，必要得民心，斩奸邪，只要所行皆正，便无所顾忌。”
“那宛小鸾，应当就是时家关在别院的二夫人。”
安王呆坐在窗前书案边上，又开始头昏脑胀。
该死的洪远滔，他怎么一个人能犯这么多案！
元慕拉着表哥到另一边，埋怨道：“你是我写信邀来的，还是姨母要你过来的？你都说些什么啊，我们怎么和时相斗？”
邺玉声也不否认姑母催过他，“姑母嫌你们太慢，要我来帮扶一二。”
又不以为意，“怎么不能斗了？我们邺家是朝阙百年世家，时家才几年根基？靠着时曦儒罢了…你再看这时情境，洪氏所做大白于天下之日，时相又算什么呢？”
“得了吧你，”元慕让他安分守己做他的官吧，别掺和这些破事，“你爹都是姓薛的，你家在紫川，不好好做保皇党，跑这儿来了…”
邺玉声深深看他一眼，“我以为你已经有立场了。”
太渊陛下那般正直，做得一朝之臣，当不得世族千秋。
自然会心向下一位帝王，好让自己的日子有个美好希望。
比如，会出于邺家的宸宫太子。
元慕头疼，激进派是讲不通的，只能求他，“别告诉姨母，我真尽力了，谁都不得罪真的很难。”
他是真的服了他娘亲的妹妹，邺曦和的亲妈了。
她老人家对皇位也太势在必得了……搞得他害怕。
“放心，”邺玉声答应他，同时说起另一件事，“珠崖要开战了，你们最好在捷报之前就结案，要不然陛下腾出手来为你们处理，这回南巡安王不就白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陛下打仗都是速战速决，可能到最后还真是陛下来给安王收烂摊子……
元慕只敷衍几句也就罢了。
“慕王殿下，时相真被停职了！”刺史小跑过来，见左右无安王，“安王殿下何在？下官禀告…”
元慕与邺玉声同时想陛下还是爱重安王的，说不准时相真要倒？
“我们禀告就是了。”元慕问，“是何缘由？是被勒令闭门思过吗？”
“这个…不知。”刺史觉得上头的人说话行事颁旨都很高深，不细品不知其意，一再揣摩又想得多了，“陛下已快至南都，都是传信给京中，所以是时相自己说……停职不停俸。”
停职，还不停俸？
他自己想歇着，自己说的吧！
元慕与邺玉声都觉这种停职没有意义，摆摆手让刺史走了。
不过，终于也能唬一唬洪犯，值得一试。
......
上官昭派人跟着海粱，本以为能找到那些名册上应有之人。
却不想海粱贪生畏死，只要逃命。
眼看着他要渡江去中都，上官昭终于出手拦住了他。
“老道，你拦我干什么？”海粱逃命逃得穷凶极恶，那面相能把船夫吓得跳了江。
上官昭穿着道袍，贴了长长的白胡须，一望就是个老观主。
“贫道是西郊观的观主，见公子身上有一缕黑气不散，便来看个究竟。”
海粱吓了一跳，“黑气？”
他害怕极了，低声嘀咕，“该死的老贼，给我吃的不是迷药，是蛊？”
“怎么会有黑气？真是蛊，他要杀了我？”
上官昭趁势道，“这黑气怎么化成了女子形状…还趴在你肩头？”
“什么？你乱说…啊！”
海粱本在嘴硬，但心神皆乱，左脚绊了右脚摔入江中，却觉是神灵在望，予他报应。
“救我…救救我！”
他是会水的，但不知怎么坠在江里，他反而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上官昭在岸上继续看黑气，“这黑气怎么…怎么越来越多，全是女子……不对，还有男子，他们都把公子你往水里按呢，难怪起不来啊。”
“不，不该来找我，我才做了多少孽？我是被逼的，他们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全都不是我想的……别找我，找洪远滔，找麦久波啊！”
“别……”海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拖住他的腿，他恐惧到了顶点，奋力蹬腿，却还纹丝不动。
他涕泗横流，“放了我…放了我啊我没活够啊”
上官昭在岸上当看客，然后叹气，“…公子若是愿意赎罪，贫道助公子一臂之力，救公子上来。”
“好…我赎罪我赎罪……别杀我”
海粱上岸还差一步，脚上有什么东西越缠越紧，他向下看，水面浮起来一条碗粗的青蟒。
他差点吓撅过去。
“公子身上的黑气，竟化了一条青蟒出来。”上官昭惊奇，“何等之深的怨气啊，公子若再不说实情，那这蟒……怕要吃人呐。”
海粱已经精神恍惚，哭叫着，“要是我知道我肯定全说了啊，我这种人到了公堂不用问都说……可我他娘的不知道啊！”
“青蟒无声，它好像不想放过你。”老道开始眯着眼睛念经，“看来贫道和公子缘分尚浅，救不得了……”
“老贼只敢在茶园活动，派我去过后山…前边说是惠王别院，动不得，还有，还有他老家也丢过人，还有……还有鲜卑婢”海粱被拎起领口，老道士亲切地问，“你去中都干什么？”
“我不是去中都，我摔下去的……我不认识路”海粱哭得脸花发也乱，还有江面飘的树叶粘到头上脸上，“老贼说从前江上有水廊…还有个什么景山，我想他们是不是藏了钱，来碰碰运气。”
青蟒游走，上官昭也松了手。
海粱栽回江里，扑腾了好几下终于找回自己手脚的感觉，蹬了半天上了岸。
刚上岸就被抓，拎回大牢了。
上官昭想起他们刚到江南的时候，元慕说起二圣年轻时到过的云生处。
云生处管事是麦久波假扮，麦久波不让他们进云生处。
当日他们都没敢想茶园里没有，那云生处呢？
惠王不算什么，可那里是二圣巡幸过的地方……
“好大的胆子啊。”
还有景山，水廊，全都是二圣巡幸之处，他们不敢想到的地方，也就是最危险又最安全之处。
“搜查云生处，景山，涞江所有水廊”上官昭又改变主意，未再下令。
得要亲王玉章开路，再得有适当之人拿着玉章查办…这里临近中都，还得跨州办案。
“先查云生处，禀报安王慕王，让慕王亲查。”
......
“你怎么有空来中都请我们喝酒？”中都宰相柳鸣夏和文渊阁大学士穆因看向从前的同僚阮谨临。
阮珩倒一杯清酒，忍不住炫耀：“因为我马上要见到陛下了。”
前谪星朝侍君柳鸣夏：“……”
前谪星朝侍君穆因：“……”
“这等好事你怎么现在才说！”柳鸣夏和穆因押住他，“从实招来，你怎么办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