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城,向不北径直前往尺文斌的府邸。府邸的大门紧闭,透着几分静谧。尺文斌的夫人白素梅听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迈着轻盈的步伐前来开门。门扉缓缓打开,向不北满脸堆笑,热情地将手中精心挑选的一尾 “含着龙血野白条” 递上前去,言辞间满是热忱:“白先生,您瞧瞧,今日可真是机缘巧合。如今在东华府,这般个头的野白条,已是多年难见了吧?”
尺文斌正在屋内沉浸于书本的世界,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放下手中的书籍,迈着沉稳的步伐踱步过来。目光落在向不北递来的野白条上,只见鱼的脊鳞微微泛黄,散发着独特的光泽。尽管已离开水面有一段时间,可鱼尾巴依旧有力地摆动着,彰显出顽强的生命力。整个鱼身色泽鲜亮,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令人赏心悦目。
野白条这一鱼种,近年来在渚江近乎绝迹,渔船出海捕鱼,全凭运气,偶尔方能捕获些许。正因如此,它在市场上极为抢手,供不应求。像眼前这般重达斤把的野白条,按照行情,怕是得花费两三张泽云道祖神文才能购得。
“我在小尾街那边,偶然瞧见有人端着盆子售卖这鱼,当时我就想,如此稀罕之物,若不买下来,实在是可惜。可付完钱后才意识到,我对烹饪一窍不通。这不,就当是我今日的伙食费,白先生,您看可行?” 向不北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讨好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憨厚与诚恳。
“放我家,怕也是会把鱼做得不尽人意。” 白素梅心中暗自思忖,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警惕。在她看来,向不北此番举动,极有可能是盯上了自家女儿黛玲,因此当下便欲婉拒。
向不北心中泛起一丝苦笑,他深知,若直白地向白素梅解释,自己的心思全在她丈夫尺文斌身上,只会徒增对方的警惕。于是,他被白素梅挡在门外,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他在心底暗自鼓劲,若连这点小小的阻碍都无法跨越,又何谈实现心中的宏图大志?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笑容依旧挂在脸上,说道:“白老师,您想想,昨日有幸品尝到您的手艺,那滋味至今难忘。若不是因为这,我还真不舍得花这笔冤枉钱。要不,您就试着做一下?总不能将这鱼再放回渚江吧?”
白素梅虽已年过四十,步入徐娘半老的年纪,但眉眼间依旧留存着往昔的丰韵。尺黛玲和她姐姐那出众的容颜,正是遗传了白素梅的姣好基因,才出落得如此水灵动人。
“我倒可以尝试一番。” 尺文斌这时从门内伸出手,主动将鱼接了过来,说道,“不过要将鱼处理妥当,中午怕是来不及……”
“那就晚上吧,到时候再把黄室长一同请来。” 向不北顺势提议道,“中午白老师随便给我一碗饭吃就行。”
看着丈夫把鱼接了下来,白素梅虽满心不情愿,却也不便再言语。待关上门后,她忍不住对着尺文斌埋怨起来:“你就不怕心怀不轨之人惦记家里的东西?”
“家中并无什么贵重物品值得他人觊觎。” 尺文斌一边说着,一边将鱼小心放置一旁,“你先把这鱼放在清水里养着……”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上午出去转了一圈,像是着了魔一般。这小子明显对咱闺女有所企图!你难道愿意黛玲被他哄骗了去……” 白素梅没好气地数落着,语气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你想哪儿去了。” 尺文斌听妻子这么说,老脸微微泛红,解释道,“向不北的心思根本不在黛玲身上,他另有图谋,这些你不懂。”
“他能有什么心思?难不成还能盯上你?难道还指望你给他谋个一官半职?” 白素梅依旧不依不饶,“他昨天送的两瓶秦王庆功酒,加上今天这条鱼,随便送给谁,都比送给你划算。你这几年自身都难保,又能给他什么官职?”
尺文斌早年担任道儒衙门产属火神星君观主时,为人刚正不阿,秉持高尚的操守。即便如此,家中送礼之人依旧络绎不绝。尺文斌深知在这世道,做事不能太过绝情,只要不违背原则的人情往来,也不会太过拒绝,那时家中热闹非凡。
可这两年,他被调任到道文道经解译房担任副房主,虽说依旧是从七品官员,门庭却彻底冷落下来。东华的经济状况虽说不佳,但一个七品官员,按常理来讲,即便比不上住园林的道儒衙门诸长,也不至于落魄至此,怎么也该有几个大护家仙安置在自家宅院。然而,唯有像尺文斌这种失势的官员,甚至都无法与女儿、女婿共用一个护家仙。
白素梅即便再理解丈夫,再宽容大度,面对这般境遇,心中也难免积攒了些怨气。此刻,这些怨气与对向不北的警惕,以及对女儿黛玲的保护欲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地朝着尺文斌发泄出来。
“你们妇人啊,有优点是没错,但有时候就是不可理喻。” 尺文斌也不愿与老伴过多计较,故意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教训她。
白素梅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说道:“还妇人呢?我上午出去买菜,听说儒道知府衙门要进行人事调整,说是要把你调到女德纠察房,这下你可如愿以偿,能整天跟妇人打交道了。你给我记住了,我跟了你半辈子,没指望享什么大福,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你们三个。你可把裤腰带给我系紧些……”
“好好的,你扯到哪儿去了?” 尺文斌拉下脸来,“难不成你真想让我调去妇人纠察房?” 说着,他又轻轻扳过妻子的肩膀,安慰道,“我上午确实听到些消息,这个向不北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我要是不想被踢到女德纠察房,或者更惨落到伤残的境地,希望或许就寄托在他身上……”
“他能有什么能耐?你竟然指望他给你谋官……” 白素梅满脸讶异,见丈夫似乎不太愿意多做解释,便说道,“得,得,我不管你那些事,我配合你就是。但不管怎样,你想想当初我是怎么被你这个穷小子骗到手的,可千万别把黛玲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