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霉味混着廉价白酒的酸馊气，在 15 瓦灯泡的昏黄光晕里凝成实质。空气粘稠得如同掺了铁锈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木与呕吐物混合的腥甜。穿迷彩工装的男人斜倚着布满水渍的沙发，那沙发的人造革早已开裂，露出里面发黑的海绵，像极了他溃烂的灵魂。菜刀起落间，白萝卜的汁水溅在他满是油垢的袖口，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刀刃与案板碰撞的闷响，每一声都让蜷缩在墙角的晓晨身体剧烈颤抖。孩子白白嫩嫩的小脸满是泪痕，被麻绳捆住的手腕已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恐惧与无助。
“这回好啊，是个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肯定能多卖点。” 男人咧嘴笑开，露出几颗泛黄的龋齿，唾液星子随着话语喷溅在晓晨脸上。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污渍，代表着他刚拔过指甲。“条件都谈好了，三天后到了云南，你就要变成一沓一沓的钞票了！” 那笑声如同夜枭嘶鸣，在潮湿的地下室里回荡，惊得墙角的老鼠四散奔逃，却惊不醒孩子眼中逐渐黯淡的光芒。
自称晓晨舅舅的男人背对着他们，鸭舌帽压得极低，帽檐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眼睛。他倚着斑驳的砖墙，墙面上残留着不知年月的涂鸦，有些字迹早已被霉斑吞噬，只留下模糊的血色痕迹。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偶尔散落在褪色的 PSP 游戏机上，那是他从某个街头混混手里抢来的战利品。此刻他机械地按着按键，游戏音效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可突然间屏幕上的画面却早已停留在存档界面。
“三天后？那不就是明一早就要坐火车去云南了吗？” 男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机，塑料外壳与地面碰撞，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托着腮，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的刀疤，那是三年前在赌场因出千被砍留下的印记。“到时候路上我们一唱一和的，我们精湛的演技自然会瞒过所有路人。” 他的语气中带着病态的自信，仿佛这不是一场罪恶的人口贩卖，而是精心编排的舞台戏剧，“可虽说童言无忌，但万一孩子闹出动静太大了，这一趟可就全赔进去了！” 他的眼神扫过墙角的晓晨，如同屠夫审视即将出栏的牲畜。
晓晨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麻绳深深勒进皮肉，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水泥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泊。“我要妈妈！”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撞出回音，“你们这两个坏人欺负我，我爸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童稚的话语让空气瞬间凝固，迷彩男的笑容僵在脸上，抄起一旁的酒瓶就朝孩子砸去。玻璃碎裂声中，鸭舌帽男人突然出手拦住，酒瓶擦着晓晨的额头飞过，在墙上砸出一道白色的裂痕。
“别弄伤了货。” 鸭舌帽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轨，他弯腰捡起一块玻璃碎片，在灯光下缓缓转动，“那对老夫妻对我们的晓晨很是满意啊。” 他的动作优雅得如同品鉴艺术品的收藏家，却掩盖他所作的勾当。迷彩男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坐回沙发，继续切他的白萝卜，刀刃剁在案板上的声音愈发急促，像是某种愤怒的宣泄。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杨武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国际号码，听筒里的忙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现在的他刚做完笔录，即使他想找回那个孩子，恐怕老大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