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在午夜呈现出诡异的样貌。月光透过云层，将齿轮雕塑的影子拉长变形，像一只巨大的手攫住地面。周望京站在雕塑下，掌心烙印灼痛不已——倒计时已降至299:59:59，数字由金转红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升。

“黑色漩涡在钟楼地下室。”阿尔卡特调整着机械眼的焦距，“马克已经开始了仪式。”

苏雨紧握着贝斯，左肩的透明化蔓延到了手臂：“我们怎么进去？正门肯定被封锁了。”

沈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金属球：“时间管理局的标准装备。能制造短暂的相位偏移，让我们穿过实体障碍。”她犹豫地看向阿尔卡特，“理论上。”

阿尔卡特没有回应，她的机械眼锁定在钟楼顶部。周望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指针停在了3:07，不再移动，但钟面数字正慢慢扭曲成307的形状。

“没时间讨论了。”陆子明突然说，他从工程腰带上取下一把形状奇特的钥匙，“我自己做了个门禁破解器。”

林小满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做的？”

“自从上次甜品店事件后。”陆子明将钥匙插入钟楼侧门的锁孔，“如果我们要跟时间怪物打架，至少得有入场券。”

锁发出咔哒声，门缓缓打开，露出一道向下的螺旋楼梯。不同于周望京记忆中的样子，这里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时间铭文。”阿尔卡特轻声说，“记录了所有试图修复时间线的尝试。”

周望京触碰最近的刻痕，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一段陌生记忆涌入——一个穿中世纪服装的男子，站在同样的楼梯上，掌心也有个发光的烙印...

“历代307号房客。”苏雨突然说，她也触碰着墙壁，“我们都不是第一个。”

阿尔卡特的机械眼记录着这些铭文：“时间循环比管理局记录的更古老。最早的刻痕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7年。”

他们小心地向下移动。随着深度增加，空气变得厚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糖浆。周望京感到掌心的烙印与墙壁上的铭文产生共鸣，金蓝光芒在皮肤下加速流动。

楼梯尽头是一扇金属门，上面蚀刻着复杂的图案——两个相互缠绕的莫比乌斯环，中央是307的数字。门缝中渗出黑红色的光，伴随着一种低频震动，像是某种巨大机器的心跳。

“就是这里。”阿尔卡特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时间本源室。”

陆子明检查着门上的装置：“需要某种钥匙...或者说，密码。”

“不是密码。”苏雨指向门中央的凹槽，“是烙印。需要307号房客的手掌。”

周望京看向阿尔卡特：“你早就知道？”

阿尔卡特的机械眼闪烁了一下：“推测。理论上，只有被时间本源认可的人才能进入。”

沈墨突然拉住周望京：“等等。如果这是陷阱呢？马克可能就在里面等着你的烙印激活什么装置...”

“必须冒险。”阿尔卡特打断她，“每过一分钟，马克就更接近控制时间本源。”

周望京和苏雨交换了一个眼神。灵魂连接让他们无需言语——两人同时将手掌按在凹槽上。金蓝光芒爆发，门上的纹路逐一亮起，最后中央的307数字旋转了180度，发出沉重的金属声响。

门开了。

里面的空间比预想的大得多，像一个古老的圆形剧场。中央悬浮着一个黑色漩涡，缓慢旋转，边缘不时迸发出闪电般的红光。漩涡周围的地面上刻着七个站位，其中一个已经站着人——马克，他的黑色烙印延伸出无数细线，与漩涡相连。

“欢迎，钥匙保管者们。”马克没有转身，声音带着多重回声，“正好赶上开幕仪式。”

阿尔卡特举起时间驱动器：“马克·怀特，以时间管理局的名义，你被逮捕了。”

马克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诡异的金属音：“时间管理局？那群篡改历史的骗子？”他终于转过身，周望京倒吸一口冷气——马克的半个身体已经与黑色漩涡同化，皮肤下流动着暗红光芒，“他们没告诉你真相吗，阿尔卡特？关于1947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尔卡特的机械眼快速聚焦：“你擅自修改实验参数，导致——”

“我？”马克尖锐地打断她，“是管理局特工在监视器后面按下了终止按钮！他们宁愿杀死七个学生也不愿冒险让时间甜点成功！”

周望京感到苏雨的手突然收紧。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浮现——白色房间里的屏幕，穿制服的人影，红色按钮被按下...

“不可能。”阿尔卡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管理局是为了防止时间灾难...”

“问问你女儿吧。”马克狞笑着打了个响指。黑色漩涡表面泛起涟漪，显现出一个画面：1947年的实验室，七名学生围在设备旁，年轻的阿尔卡特站在角落。突然，控制台爆发蓝光，不是从内部，而是从墙外射入...

阿尔卡特踉跄后退，机械眼疯狂闪烁：“这...这不是真的...”

“哦，但这是。”马克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几乎带着怜悯，“丽莎·陈，罗伯特·李，安娜·科尔...他们本可以活下来，如果不是管理局的‘紧急预案’。”

漩涡旁的空气扭曲了，一个较小的黑色球体形成，里面浮现出年轻马克的身影——他正拼命调整控制台参数，试图抵消外来的干扰波。

“我在救他们。”马克轻声说，“而你...你女儿在最后一刻推开了我。”画面显示年轻的丽莎·陈扑向控制台，按下某个按钮，然后...

爆炸。但不是从内部，而是整个实验室被某种外力粉碎。

阿尔卡特跪倒在地，机械眼中流出蓝色的液体——时间特工的眼泪。周望京从未想过机械也能哭泣。

“所以你想...修正历史？”苏雨警惕地问。

马克的表情变得狰狞：“我想拿回属于我的时间线！”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完整的黑色烙印——现在能清晰看出，那是由无数细小的数字组成，全是307的变体，“他们把我变成这样，一个时间逃犯，永远被困在循环里！”

周望京突然明白了：“你不是主动偷取时间能量的...是被改造的。”

“聪明的小钥匙。”马克讥讽地说，“管理局需要人来背锅，而我是完美人选——实验负责人，有‘前科’。”他指向漩涡，“但现在，我终于找到了重置一切的方法。”

他转向阿尔卡特：“你不想再见女儿一面吗？完整的，活生生的丽莎？”漩涡表面再次波动，显现出一个年轻女孩在白色房间中沉睡的画面，“她没完全死去，只是...分散在时间夹缝里。就像你的监察官朋友曾经那样。”

阿尔卡特的表情动摇了。周望京看到她的机械眼深处，除了蓝光，还有属于母亲的痛苦和渴望。

“别听他的！”沈墨喊道，“时间本源不能被个人利用！那会导致——”

“导致什么？”马克打断她，“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他展开双臂，“看看周围！时间已经支离破碎，全因为管理局的‘修正’！”

确实，房间的墙壁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时而显现出1947年的石墙，时而变成未来感的金属板。更可怕的是，周望京发现自己的倒计时突然加速——299:00:00...298:59:59...298:59:58...

“他在吸收我们的时间能量！”苏雨喊道。她的贝斯自动发出蓝光，形成一道屏障，但几乎立刻被黑色漩涡吞噬。

马克大笑：“太晚了，小监察官。仪式已经开始。”他看向阿尔卡特，“选择吧，特工。继续效忠那些杀害你女儿的凶手，还是...拿回你失去的一切？”

阿尔卡特缓缓站起。当她转向周望京时，他看到了决定——机械眼中的蓝光被红光取代。

“对不起。”她轻声说，然后按下了时间驱动器上的某个隐藏按钮。

周望京感到一阵剧痛——掌心的烙印被某种力量强行激活，金蓝光芒被抽向阿尔卡特手中的装置。苏雨尖叫一声，跪倒在地，她的透明化瞬间扩散到半个身体。

“阿尔卡特！”沈墨想冲上去，但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我需要你们的烙印能量。”阿尔卡特的声音变得冰冷机械，“只要一点，就能打开时间本源的通道，找回丽莎。”

陆子明扶起林小满，愤怒地瞪着阿尔卡特：“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们！”

“我们都为了自己所爱而战。”阿尔卡特举起装置，开始向黑色漩涡走去，“马克想要复仇，我想要女儿，你们想要...什么？继续做时间管理局的傀儡？”

周望京挣扎着站起来。每移动一寸都像在对抗千斤重压，但他必须阻止阿尔卡特——无论她的动机多么合理，强行打开时间本源只会导致更大的灾难。

“苏雨...”他艰难地伸出手，“贝斯...”

苏雨明白了。她用尽力气将贝斯推向周望京。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琴弦时，一股熟悉的能量涌遍全身——不是时间管理局的冰冷科技，而是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

音乐。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黑色漩涡震颤了。第二个音符，马克踉跄后退，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黑色烙印开始不稳定。第三个音符，阿尔卡特的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不！”马克咆哮，“你不能用声波干扰—”

第四个音符切断了他的话。墙壁上的古老铭文逐一亮起，历代307号房客的影像如幽灵般浮现，加入这场无声的合唱。周望京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扩展，同时与苏雨、与这些前辈、与时间本身产生共鸣。

阿尔卡特的装置爆出火花。她绝望地伸手向漩涡中的女儿影像：“丽莎...我几乎碰到你了...”

就在这时，林小满突然冲向前。没有技术，没有武器，只是单纯地张开双臂挡在阿尔卡特和漩涡之间：“停下！你会害死所有人！”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林小满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蓝光也不是金光，而是纯净的白色。黑色漩涡接触到这光芒的瞬间，回缩了一下。

“原生时间亲和力...”沈墨震惊地低语，“她竟然有...”

马克的表情变得狂怒：“不！不可能有未被污染的原生载体！”他扑向林小满，但陆子明早有准备，一个改装过的电磁脉冲装置直接命中马克的胸口。

黑色漩涡剧烈震荡，开始不稳定地收缩和扩张。墙壁上的铭文一个接一个熄灭，幽灵般的影像消散。阿尔卡特跪在地上，机械眼暗淡无光。

“我们得离开！”沈墨拉起阿尔卡特，“整个结构要崩塌了！”

周望京一手扶着苏雨，一手拿着贝斯，跟随其他人冲向出口。身后传来马克疯狂的咆哮和金属撕裂的声音。就在他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个地下室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然后——

寂静。

钟楼的指针重新开始走动，停在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