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标志在周望京掌心旋转,散发出不属于任何单色的奇异光彩。时间仿佛静止了——马克的攻击悬在半空,阿尔卡特的泪水凝固在脸颊,连钟楼顶部的黑色漩涡都停止了扩张。
只有苏雨还能移动。她半透明的身体漂浮到周望京面前,手指轻触他掌心的烙印:“你看到了什么?”
“一切。”周望京回答。这不是比喻——他真的看到了所有时间线,所有可能性,像一张无限延伸的网。1947年的实验室爆炸,2023年的校园异常,以及介于和超越其间的无数版本。“我们是钥匙...但锁是什么?”
苏雨指向漩涡中心那只由无数时钟组成的巨眼:“时间本源。它饿了。”
随着这个词,静止被打破。时间重新流动,但只有周望京和苏雨处于正常流速,其他人仍像琥珀中的昆虫般凝固。漩涡中心的时钟之眼完全睁开,瞳孔是不断收缩扩张的黑色307数字。
“周望京。”巨眼发出的声音不是声音,而是直接震动他们的骨骼,“最后的307号房客。”
马克在下方狂笑,黑色烙印完全覆盖了他的身体,使他看起来更像影子而非人类:“完美!时间本源亲自选择了容器!”
“容器?”周望京警觉地问。
苏雨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每次循环...不仅是修复尝试...还是喂养。”
一瞬间,周望京明白了。时间管理局创造的307烙印不仅是修复工具,更是收集装置——收集时间旅行者的生命能量,喂养这个名为“本源”的古老存在。而马克,无论他最初动机如何,现在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导管。
“三个选择。”时钟之眼的声音回荡在他们脑海中,“牺牲:你们消失,时间线完全修复。妥协:部分修复,但混乱继续。重塑:尝试改变本源结构,风险未知。”
周望京看向苏雨。灵魂连接让他们无需言语——牺牲意味着两人彻底消失;妥协可能只是推迟灾难;而重塑...没人知道那会带来什么。
“我们怎么选?”他轻声问。
苏雨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一起。这次我们一起决定。”
马克的咆哮打断了他们:“别听它的谎言!时间本源承诺给我力量!”他指向阿尔卡特,“她想要女儿回来!每个人都得到自己渴望的!”
时钟之眼转向马克,一个简单的眨眼动作就将他击倒在地:“吵闹的容器。已经用尽了。”黑色烙印从他身上剥离,被吸入漩涡,“下一个?”
阿尔卡特突然能动了——她的机械眼虽然损坏,但某种备用系统启动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直视时钟之眼:“我的女儿...丽莎·陈...释放她的灵魂。”
巨眼微微收缩:“代价?”
“我的存在。我的记忆。一切。”阿尔卡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只要她活下来。”
时钟之眼思考了一秒钟——字面意义上的一秒,他们都能看到瞳孔中的时钟走了一格:“可接受。但仅限于她一人。”
阿尔卡特转向周望京和苏雨,损坏的机械眼勉强投射出一段全息图像——时间管理局最深层的档案,标记着“起源计划”。
“看...真相...”她的声音开始失真,“然后...选择...”
机械眼爆出最后的火花,阿尔卡特的人类部分软倒在地。但就在她闭眼的瞬间,一个蓝光组成的人影从漩涡中分离——年轻的丽莎·陈,困惑但完整。
“母亲?”丽莎的声音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阿尔卡特没有回答。她的身体开始消散,像沙粒般被风吹走。丽莎想去抓住她,但自己的形态也在变淡:“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
“时间夹缝。”苏雨轻声解释,“你被困在那里很久了。”
丽莎的影像转向时钟之眼,记忆似乎逐渐清晰:“那个实验...我们不是意外...是被设计的?”
时钟之眼没有否认:“需要能量。需要食物。”
全息图像展示了可怕的真相——时间管理局最初创造307烙印不是为了修复时间异常,而是为了收集时间旅行者的生命能量,喂养这个名为“本源”的古老存在。1947年的实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
“所有循环...所有牺牲...”周望京感到一阵恶心,“只是为了喂饱你?”
“生存。”时钟之眼回答,“时间需要流动。需要能量。你们...美味。”
苏雨突然挡在周望京前面:“不。这次不一样。我们有完整的双重烙印——金蓝合一,加上马克的黑色能量。我们可以选择不喂养你。”
时钟之眼第一次表现出类似情绪的反应——好奇:“有趣。新味道。新...可能性。”
凝固的时间场开始崩溃。陆子明、林小满和沈墨重新获得行动能力,困惑地看着四周。
“周望京!”陆子明大喊,“我们做了个临时稳定器!可以...”他的话戛然而止,注意到了漩涡中的巨眼。
林小满本能地双手发光,但这次白光中带着金色纹路:“我...我能感觉到时间结构...”
沈墨迅速分析着情况:“时间本源实体化...理论上不可能...”
丽莎·陈的影像飘向林小满:“原生亲和体...最后的希望。”她指向沈墨,“接收者准备好了吗?”
沈墨不解:“什么接收者?”
没等回答,丽莎的影像突然化作一道蓝光,冲入沈墨的胸口。沈墨惊愕地低头,看到自己双手浮现出与周望京类似的烙印——不过是纯蓝色的。
“记忆载体。”丽莎的声音从沈墨口中发出,但很快又变回她自己,“阿尔卡特...我母亲...她把我的一部分记忆编码藏在机械眼里...”
时钟之眼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选择。现在。”
周望京看向团队——陆子明举着改装设备,林小满双手发光,沈墨体内现在有丽莎的部分记忆。而苏雨...他深爱的苏雨,已经半透明化,随时可能消散。
“如果我们选择重塑?”他问时钟之眼。
“风险。”巨眼回答,“可能成功。可能失败。可能...创造新东西。”
苏雨握紧他的手:“一起。无论什么选择。”
周望京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所有时间线的重量,所有307次循环的痛苦,所有可能的未来在眼前展开。
“我们选择重塑。”他平静地说。
时钟之眼的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代价?”
“我们的一部分。”周望京举起与苏雨交握的手,掌心的莫比乌斯环烙印闪闪发光,“但不是全部。不是生命。”
“还有这个。”林小满突然上前,双手的白金光焰包裹着一团金色能量,“我的原生时间能量。拿去。”
陆子明和沈墨也站上前,各自举起手中的设备与蓝色烙印:“我们的贡献。”
时钟之眼沉默了片刻,然后:“可接受。开始重塑协议。”
漩涡突然反转,从吞噬变为释放。无数光点喷涌而出,每个光点中都有一小段记忆或时间碎片。周望京看到1947年的实验室重组,没有爆炸;看到阿尔卡特年轻时抱着小丽莎;看到自己和苏雨在不同时间线的相遇与离别...
最神奇的是,他看到了时间本身的结构——不是一条直线或一个环,而是无数相互缠绕的螺旋,每个决定都创造新的分支,但核心始终相连。
“时间甜点...”苏雨突然说,“我们一直误解了它的本质。”
确实,在重塑视野中,所谓“时间甜点”不是控制时间的工具,而是理解时间的媒介——通过味道唤起记忆,通过记忆理解选择,通过选择重塑时间。
时钟之眼开始缩小,但不再显得饥饿或威胁:“满意。新味道。新...开始。”
随着最后这个词,漩涡中心爆发出一道纯净的白光,扫过整个校园。被静止的区域恢复流动,异常老化的物体回归正常,连那些被时间漩涡擦过失去记忆的学生也困惑地眨着眼睛。
只有钟楼顶部还保留着最后一个小漩涡,时钟之眼现在只有手掌大小:“观察。等待。下次。”
然后它消失了。
周望京踉跄了一下,突然感到无比疲惫。苏雨扶住他,她的透明化停止了,但烙印也变成了莫比乌斯环形状。
“结束了吗?”陆子明环顾四周,“我们赢了?”
沈墨检查着蓝色烙印中的数据:“时间线稳定了...但不一样了。是重塑,不是简单修复。”
林小满看着自己恢复正常的手:“那些白光...去哪了?”
校园看起来几乎完全正常,除了几个细微变化——钟楼的指针现在准确报时;图书馆的牌子变成了“丽莎·陈时空档案馆”;而远处,甜品店的招牌闪烁着“莫比乌斯甜点屋”的字样。
最奇怪的是,学生们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的异常,继续着日常活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完全的重塑。”苏雨分析,“保留了部分我们的干预痕迹,但消除了大部分人的记忆。”
周望京看向掌心的烙印——莫比乌斯环仍在,但颜色变成了柔和的银白色。他能感觉到与苏雨的联系还在,但不再有那种生命被消耗的恐惧。
“阿尔卡特...”沈墨突然说,“她真的消失了?”
一阵微风拂过,带着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气。周望京不确定,但他觉得自己在一瞬间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灰发女子和一个年轻女孩,手拉着手,然后消散在阳光中。
“某种程度上,她得到了想要的。”苏雨轻声说。
陆子明拍拍身上的灰尘:“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开个庆功派对?”
林小满突然指着天空:“看!”
一道彩虹横跨校园,但在光谱之外还有额外的颜色——一种不属于自然界的柔和蓝金色。而在彩虹尽头,钟楼的指针指向3:07,然后继续正常走动。
“时间恢复正常了。”沈墨微笑着说。
周望京握住苏雨的手:“不完全是。我们还在。烙印还在。”
“这意味着什么?”林小满好奇地问。
苏雨看向周望京,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