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行的队伍胜利抵达了天津卫,再顺利返回了洛阳,完成了一次义友拳行历史上的壮举!
回到洛阳的第二天,拳行大摆宴席,一溜八仙大桌从大堂排到了天井中央,又请来了大太白楼的厨子炒菜,开起了庆功宴。
费玉柱和大掌柜穆子俞不在家,庆功宴由费玉柱的老友,曾经拳行的师傅李忠玉主持,也算差强人意。
凯旋的人们面有倦容,并没有从鞍马劳顿中休息过来,无精打采的,只有颠和尚容光焕发。颠和尚吃圆了肚子,先把李忠玉喝趴下,然后找着人碰碗,直喝得没有对手,又找到了彭知云,彭知云陪他喝了一碗,不喝了。
颠和尚缠着说道:“喝呀,彭大姐,来,咱们再干一碗。”
彭知云的脸黄里透黄,本来脸形就瘦,如今瘦得像黄瓜,就这样癫和尚愣是没看出来,活该他当和尚。“没心情。”彭知云转向庄彦秋问,“怎么师大爷还不来?”
庄彦秋还没说话,费玉柱出现了,颠和尚老远就跟他诉苦:“世叔你来的正好,他们都不陪我喝酒。”
“我陪你喝。”费玉柱勉强笑了笑,顺手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说道,“知云看你累的,早去歇息。本来想让你跟我同去的,这下只好彦秋陪我去了。彦秋明早过来,咱们去一趟信阳。”
彭知云小声说:“柳风没有找你么?奇怪了。”
拳行的队伍里有伤者,每日的行程只有几十里,彭知云跟柳风说过让他一月后来找费玉柱,已经一个半月了。
费玉柱摇摇头,脸色变得难看,对他们说:“你们忘了柳风吧,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了。”
说完清清嗓子,对众人道一声贺,喝了一碗酒,转身走了。
彭知云面色阴沉,坐着发呆。一时间心中后悔,自己割袍断义,对柳风伤害太大了!
彭知云心中困惑。按说她对柳风的做法没错,问题是柳风并不正常,不久前的婚变对他伤害非常大,自己对来柳风这样做合适么?
“妹子你面色不对,别喝了,跟我回去歇息。”庄彦秋关切说道。
彭知云回去就病倒了,一会儿觉得浑身是火,一会儿又好似进了冰窖,夜里说起了梦话。费老夫人听到了声音,急忙叫醒费玉柱和花嫂,请来了郎中。很快庄彦秋的妻子庄嫂得到消息,将彭知云龙接到家里照料。在女人里面,庄嫂是彭知云最知心的姐妹,也是她的崇拜者,难得有个彭知云生病的机会,那是日夜照顾,无微不至。
其实彭知云早就想到要生病。回来的路上,接连十七八个人病倒了,她忙前忙后,一路上没一天睡足过两个时辰。这些人生病的原因她很清楚,多年的运货生涯告诉她,但凡你一直紧张,一直劳累,一旦放松下来极易病倒,她是最紧张的,很奇怪自己没得病。
第二天,庄嫂给彭知云带来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听说济州知州被杀了,头都悬在几里外的牌坊上。还听说这个知州是个脏官,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呀?
过了两天,庄龙又给她带来一个类似的消息:姑姑,兖州知府也被杀了。你说这前脚济州知州被杀,接着旁边的知府被杀,定是一个人干的。据说这个人用的是刀,武艺惊人,姑姑你看,是不是柳风干的?
彭知云要庄龙不要瞎猜,要他找关系去衙门里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彭知云的心越发沉重,深为柳风担心。柳风的个性她很清楚,他要干的事没有人拦得住,而且他以前的环境与大明朝很不一样,他们那里没有这么多一级一级的官府,人们没有养成对官府的畏惧,官府更不是中华这么狠。很可能对他来说,恶有恶报,而他就是个现世报,越是当官的作恶就越能坑害人,他越是要杀。
这天晚上她一直在做梦,梦里有个人手舞钢刀,浑身是血,被一大群人围着砍杀。这个人用力拼杀出了重围,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居然是灵子!可是过了一会又被人追上,砍杀在地,她看着万分着急!想叫叫不出声,想动也动不了。再一看这个人又不是灵子,而是柳风,立刻她吓醒了。
她翻身坐起,想着这个梦是个什么征兆。是灵子已经出事了?还是柳风即将出事?她的心里特别难受!起床点起油灯,下去洗了手脸,然后盘坐在床上,双手合十为他们祈福起来。
病了八九天,彭知云终于痊愈了。中午的时候,她和庄嫂早早做好了饭菜,俩人坐在饭桌旁边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在等饭吃,庄彦秋的老娘坐在桌上,就是不动筷子,她不动谁都不能吃饭,这叫规矩。
说是俩人聊天,却只有庄嫂一个人动嘴,彭知云坐着发呆。“妹子你在想哪个?都不理我。”庄嫂嘴一撅,假装生气。
“我担心一个朋友,你不认识。”彭知云木然说道,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年到头,她在家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庄家吃饭。庄彦秋的老娘很少说话,这样她反而轻松自在,她在家最需要放松。她已经很久没在穆子俞家吃饭,不喜欢花嫂。
“还是你这出门在外的强啊。你看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你哥都不认识几个男人,想担心别人都没得想呢。”庄嫂胖胖的脸,说话三分笑,这时笑都有七分,一看就是拿彭知云寻开心。
“看你这几天给我端茶倒水的,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彭知云扳着脸,撅起小嘴。
庄嫂双手攥住她的手摇来摇去,可她仍旧是一副欠她八百吊的脸,庄嫂沉不住气说道:“哎呦,又生气了呀。你这样好生气,你哥回来还不跟我急呀。”
彭知云立刻露出笑容,庄嫂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在想你的大掌门,故意逗你呢。你哥早跟我说过,他担心那个柳风。这先是知州被杀,转天又是知府被杀,大龙都说了,只怕是他。”
“等衙门有信回来就清楚了,我简直怀疑这不是真的。这事你可不要对外人讲,别人讲了你也说不知道。”彭知云表情严肃。
庄嫂直点头,说道:“这种事你哥早交待过了,你放心。娘呀,你也莫说。”她大声对婆婆说话。
彭知云在做女人方面连做庄嫂的徒弟都不够,可在外事上庄嫂都把她当神看。庄彦秋的老娘一脸不屑,横了儿媳一眼。
庄嫂一点都不生气,小声对彭知云说:“娘这是答应了。其实我知道你担心他这样做的……”
“有准信了。济州知州以及兖州知府被杀都是属实,连怀州知州也被杀了,如今不仅洛阳抽调捕快前去帮忙捉拿凶犯,连都司都要派兵去呢。这一番折腾,小皇上晚上都得尿炕。”庄彦秋和庄龙一进门,庄龙大声喊道。
“皇上你都敢说,中午不许吃饭了!”庄彦秋的老娘站起来,严厉训斥。
“是呀,人又不是你砍的,哪来的高兴成了这样?”彭知云不由得高兴起来。
庄彦秋老娘的眼睛又瞪了过来,彭知云连忙捂住了嘴巴。不知怎么回事,她本来担心这是真的,听到属实反而十分高兴。
“两个孩子。知云来吃饭,老娘可没有罚你。”陆彦秋笑道。
“两位师傅,老掌柜的请二位去呢,他在书房。”门口有人喊道。
“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庄彦秋的老娘使劲瞪着说话的人,转对几个人命令,“都快点吃,吃了再去,大龙也吃。”说着拿起筷子,先吃起来。
费玉柱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一脸阴沉,手里拿着一封信。信是穆子俞写来的,大体的意思是:马孟尝早在两年多前就断了与所有亲人的联系,寻找起来非常困难!眼下需要大量的人手,希望庄彦秋和彭知云带人过来帮忙。
“师大爷,我们来了。”庄彦秋、彭知云和庄龙来到了门口,照例是彭知云那甜甜的声音传进房里。
来到桌前,彭知云一眼就看到了信中有马孟尝的名字,不禁问道:“师大爷,怎么柳风到现在不见人影?”
“他早已来过。”费玉柱说着,仰天长长叹息一声。
彭知云将头扭到一旁,显然对费玉柱隐藏消息不满,陆彦秋却只是一笑,向费玉柱问道:“柳风不会这么小气,因为咱们没帮他找到人,主动与你绝交了吧?”
“他是不会再来拳行了,见与不见有何不同?不过咱们答应他的事必须做完,哎,真是头疼。”费玉柱直摇头。
“师父是说,柳风惹了这么大的官司,咱们跟他再无来往了,是么?”庄彦秋问。
“不是明摆着的?”费玉柱有些烦躁。
“可怜人哪,我都后悔对他如此绝情。师大爷,你说我做得到底对不对?”彭知云说。
“你做得好。”费玉柱看着彭知云,怪异地笑道,“你与他恩断义绝,便是行里再有奸细,他也不能连累拳行了。”
“啊?”彭知云长大了嘴巴。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