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焚血化匙淬冰锢,墨瞳照影断前尘**
那墨蓝色“瞳纹”睁开的瞬间,非光,非暗,是万灵皆寂的绝对寒摄。
山腹熔窟内狂暴的熔岩嘶鸣、冰棱炸裂、锁链呻吟……所有声音被吞噬殆尽。唯余那声冰川摩擦般的吐息在灵魂深处缓慢碾磨——不来自耳膜,而是直接在意识冰川上刮擦的冰刀!①
执伞人身体绷如满弦之弓,眉间冰痕狂震!【逆脉骨锁】带来的蚀骨冰滞强行阻塞着净蚀奔涌,如同在熔岩河道里砸入万载玄冰。掌中的七指邪龛烙印疯狂明灭,每一次邪光闪烁都牵动骨髓深处锁链腐蚀的剧痛!
“呼……”
第二声吐息,更近,更清晰。
粘稠黑暗冰柩深处,那双墨蓝之瞳微微转动,如同两枚倒悬的、冻结万物的寒星,缓缓……缓缓……“看”向骨岛岸边僵立的执伞人。
视线落下的刹那——
“咔嚓!”
体内被骨锁蚀滞的净蚀之力如同被无形巨锤捶打!剧痛从四肢百骸瞬间炸裂!无数根无形的、源自骨髓最深处的“锁链”在他血管经络、甚至魂灵空间中狂抽疯搅!靛青纸伞悬空怒旋,伞面光华剧烈摇曳,投射在冰壁上的伞影竟被扯出无数道摇曳的墨蓝裂痕!②
不是攻击!仅是“注视”带来的规则压制!那口冰柩中的存在,其意志已与此地寒脉法则初步融合!
就在这意志冲击最狂猛的刹那!
执伞人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波动被彻底冻结、粉碎!他猛地昂首,直视那双墨蓝冰渊!眉间裂痕深处,不再是净蚀的金,不再是污染的蓝,而是纯粹到吞噬一切的……黑!
“滋啦——!”
他攥紧烙印着邪龛烙印的右掌!五指如利刃反刺入掌心皮肉!掌心那轮替闪烁的七道光符被鲜血淋漓地攥在指骨之中!
不是挣扎,是淬炼!
以掌心邪龛烙印为核心!以掌骨为薪柴!以指尖刺穿的伤口为熔炉之口!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凶暴、更混乱的异种力量被他强行从烙印深处抽取出来——七色邪光、甜水巷的怨气、保仁堂的寒毒、药龛的符文碎片……所有被他以“净蚀”强行吸纳镇压的邪祟寒秽,此刻统统化作翻滚的墨蓝魔焰,从撕裂的伤口中喷薄而出,缠绕住整只右臂!③
魔焰焚烧之处,皮肉焦黑碳化,露出皮下……靛青中流淌着暗金纹路的……骨!
那骨并非洁白,而是泛着一种历经万劫的靛青金属色泽,魔焰舔舐其上,非但没有烧毁,反而如同淬火的锋刃,将其打磨得愈加沉凝!魔焰中夹杂的七色邪秽如同剧毒染料,不断试图沁入骨缝,却只能在那靛金骨表留下道道焦灼扭曲的痕迹!④
他在引火烧身,以邪淬骨!
剧痛已超出言语所能描述的极限!但那双深渊之眸中唯剩冰封的烈焰——被焚尽的,是驳杂;被淬出的,是执念化刃的极寒锋锐!
冰柙中的存在似乎察觉到了这股焚身淬刃的疯狂。墨蓝瞳纹深处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贪婪与嘲弄。
“咕……”
棺内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两根缠绕着实质化墨蓝寒气、形态介于液态与冰晶之间的诡异触须,从粘稠黑暗中缓缓探出,无视了上方绷紧欲裂的青铜锁链,径直探向——
岸边濒死的云笈!
速度不快,带着戏谑的、不容置疑的捕食者姿态。
濒死的云笈似乎感知到了灭顶之灾。残存的靛青魂火猛烈燃烧,喉中发出破碎的嗬嗬声,染血冰晶的眼眸死死看向执伞人。那只虚握的枯手,痉挛地又向前探出了一寸!指尖直指熔岩骨岛与那口冰柙!
执伞人动了。
并非闪避那即将触碰到云笈的寒触,亦非冲向冰柙发动攻击。
他左臂反手,五指如钩!
“噗嗤!”
尖锐的五指精准地、没有丝毫犹豫地……
抓入了自己右肩后侧的肩胛骨深处!
血肉撕裂声中,他竟生生从自己脊柱上段与肩胛相接的骨槽内——
**抠出一枚约莫三寸长、两头尖锐、通体流淌着暗金与靛青交融光芒的……
棱形骨刺!**
骨刺末端,还粘连着几缕燃烧着净蚀金焰的……骨髓丝絮!⑤
此骨一出,悬顶的靛青纸伞猛地悲鸣一声!伞面光华骤然黯淡近半!那是他净蚀力量最核心的本源脊椎之骨!
就在墨蓝寒触即将攫住云笈头颅的一瞬!
执伞人将那枚燃烧着金焰髓光的棱形骨刺——
如同投掷一把饱含宿命、仇恨与冰冷的钥匙!
猛地掷向熔岩骨岛上空,那口冰柙之下——那几根垂落锁链崩裂最为密集之处!
目标,并非冰柙!
正是冰柙下方,那一圈悬浮于空、缓缓旋转、由无数细小墨蓝冰晶构成的——七指符阵虚影!
“铮——!”
棱形骨刺撞入符阵虚影的刹那!
金焰髓光、符阵墨蓝、以及冰柙深处那双瞳纹爆发的贪婪寒芒——
三者轰然对撞!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紧接着——
“喀嚓…喀嚓…轰隆!!!”
整座山腹熔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熔岩湖炸起冲天火浪!洞顶亿万冰棱如暴雨崩塌!
那禁锢着冰柙的几道最粗大青铜锁链,其表面的暗红咒文如同被点燃引信的油路,瞬间爆燃!猩红的咒文光辉沿着根根链条狂烈传导,直刺洞顶锁链源头!
“嘣!嘣!嘣!嘣!嘣!嘣!嘣!”
七声沉闷到震碎空间的崩断巨响!
缠绕在符阵节点上方、用以“续接”镇压力量的青铜巨链……
应声崩断!
不是断裂,而是如同被无形巨力从内部撕裂!断口中爆发出粘稠如墨的漆黑光芒!那些断裂的巨链如同失去生命的黑色巨蟒,在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中扭曲着坠向下方翻滚的暗红熔岩!⑥
同一刹那!
冰柙内那双墨蓝瞳纹爆发出的贪婪与嘲弄,瞬间被某种难以置信的狂怒取代!
它看清了!
那枚棱形骨刺——那枚承载着执伞人本源脊椎骨与净蚀金髓的“钥匙”——在撞入符阵虚影、引爆锁链后,并未消散!
其尖端残留的金焰髓光,竟如同最高效的磁石,与下方墨玉七指冰柙表面缭绕的实质寒烟产生了……
强制性的、贪婪的吸附!
冰柙内那片粘稠黑暗的核心猛地向内坍缩!一股远超之前的可怖吸力爆发!但目标,不再是地脉寒力——
而是那枚悬于它上方、即将被熔岩吞没的……
棱形骨刺!
棺中黑暗如同饕餮张开巨口!⑦
“嗖!”
棱形骨刺被这股力量悍然拖拽!直直射向冰柙洞开的棺口!
就在骨刺即将没入那片永夜黑暗的最后一瞬!
岸边身影骤至!
执伞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冰柙侧面!周身缠绕的墨蓝魔焰因消耗本源骨刺而几近熄灭,露出下方焦黑的皮肉与燃烧着最后靛青魂火的躯干。他左臂——那肩胛骨上刚刚被撕裂掏空的巨大创口还在淌着混杂金屑的血浆——猛地向上探出!
五指并非抓向骨刺,而是……
在骨刺被彻底吸入黑暗前的一刹那——
凌空!抓握住了骨刺尾部那几缕正在燃烧的金焰髓光丝絮!
“滋啦——!”
手掌握住净蚀金髓的刹那!如同抓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皮肉瞬间烧穿碳化!靛青指骨暴露在沸腾翻滚的黑暗寒烟与残留熔岩辉光下!
他没有松手!
借着这万分之一息瞬间的阻滞,他那双深渊之眸死死钉在冰柙之内——那片即将吞噬骨刺和金髓的黑暗核心!
黑暗核心之中,因“钥匙”的到来正兴奋地、贪婪地翻卷!透过骨刺尾部那几缕摇曳的金焰髓光……
他看到了!
在那片最纯粹的黑暗深处,在吸力爆发的漩涡中心——
**一张若隐若现、由墨蓝寒光与黑浊污秽勉强勾勒出的……
**
七指人形轮廓的脸!
模糊、扭曲、非生非死!
但那双眼睛的位置……
却是一双空洞、流淌着墨蓝浓稠汁液的……
眼眶!
一种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入髓的……恶寒瞬间攫住了执伞人!
那不是真容!
那只是一个依托于净蚀本源被污染异化后的骸骨之力,勉强维持“苏醒”状态的……投影!躯壳!空坟!它自身……早已残损得连“面孔”都无法凝聚!它渴求这枚燃烧着净蚀金髓的骨刺,是渴望以此……点燃最后的坐标!定位或牵引什么真正的恐怖源头?!⑧
执伞人指骨猛地发力,在那金焰髓光彻底被黑暗漩涡吞没前——
“咔嘣!”
将那几缕承载着他最后一丝净蚀根骨本源的金焰丝絮……
生生从棱形骨刺尾端……
扯断!拔除!
“吼——!!!”
棺中那黑暗的轮廓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混合着无穷愤怒、绝望与剧痛的灵魂尖啸!这股精神冲击不再带有规则压制,而是纯粹的、源自失败的怨毒风暴!
被扯断根源牵引的棱形骨刺,如同失去动力的陨石,在接触棺内黑暗核心前一寸之地,骤然失去所有灵性光华,化作一块冰冷顽石,被翻滚的黑暗无情弹开,直坠下方沸腾的熔岩!
墨玉冰柙剧烈震颤!那双墨蓝瞳纹疯狂闪烁后,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般……
瞬间闭合!
粘稠的黑暗如同退潮般向棺底坍缩、凝固……只留下一片更显死寂与腐朽的墨色冰层。⑨
地穴轰鸣未止。失去了锁链的束缚镇压,熔岩湖如同苏醒的巨兽,熔岩潮浪凶猛扑击着骨岛边缘!无数惨白的枯骨被卷入暗红熔流,瞬间汽化!云笈的残躯被一块崩落的巨大冰棱砸中,彻底淹没在蒸腾的白气与碎裂的墨蓝冰碴之中。
执伞人踉跄落地,落在不断震颤、开裂的岸边岩地上。
靛青纸伞无声飘落,伞骨上多了数道肉眼可见的裂痕,光泽黯淡如凡物。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
掌心,那枚七指邪龛烙印已经熄灭,只留下一个焦黑凹陷、边缘被邪秽浸染的、不可磨灭的丑陋疤痕。
而左手五指指骨——尤其是那扣抓过净蚀金焰髓丝的食指与中指——赫然覆盖上了一层不断向下流淌的、粘稠冰冷的……墨蓝色浆液!如同被冰柙的“血”永久蚀染!
肩后,那个被他亲手掏挖出的巨大空洞,灼痛麻木。净蚀的根基被强行撕裂大半,混合着“逆脉骨锁”的蚀骨之痛在体内翻腾。
他抬头。
洞顶,那因锁链崩断而暴露出的巨大裂痕深处,并非岩石——而是一片深沉无垠、仿佛蕴藏着寰宇最古老寒寂的……靛青色夜空。几道比之前更清晰、更宏大的青铜残链如同扭曲的伤痕高悬其中,残留的暗红咒文如同凝固的血泪。
山腹将崩。
他转身,不再看那口重新死寂的墨玉冰柙,亦不看云笈消失处蒸腾的白气。
拖曳着焦炭般的残躯,踏着不断塌陷的地面。走向那条布满尸藤冰痕、此刻被熔岩辉光照得鬼气森森的甬道。
净蚀已残,骨锁仍在。
他亲手抽出的脊椎之骨,没能唤醒枷锁。
却照亮了棺中那张……
渴望着他血肉与魂骸的、空洞之脸。
深渊无尽,枷锁不独锢邪物,亦缚执锁者。
前路已断?
不。
或许……
残烬,亦可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