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旧木门被林夏踹得震天响,木屑簌簌落下。她指着陈默的鼻尖,声音尖锐得能刺穿耳膜:“第六人?陈默,你背后耍手段玩得可真溜!”缩在架子鼓后的周小满把鼓槌抱得更紧了些,像只受惊的鹌鹑。沈知意戴着耳机,指尖在效果器旋钮上专注地滑动,仿佛周遭的争吵只是背景杂音。窝在沙发里的陆晚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破皮的皮革发出细微的呻吟:“吵死了…要打出去打,别耽误我睡觉。”
陈默面无表情地将一叠打印纸拍在控台上:“实时音效渲染,动态投影,线上互动——你们的现场数据断层,短板就在这儿。”他手指重重戳在纸上的流程图,“林夏,高音区的声压波动像过山车;沈知意,solo段落观众的心率线平得像死水;周小满的鼓点…”话音未落,周小满立刻哀嚎着投降:“停!陈老师我错了!我加练!我练到鼓槌冒火星子还不行吗!”
门被推开,苏棠站在门口。映入眼帘的是林夏正揪着陈默卫衣帽子来回摇晃,周小满假模假式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而沈知意刚拔下耳机线,一脸认真地发问:“所以陈默,你那些代码…能让我这把破吉他的声音听起来贵一点吗?”空气瞬间凝固。陆晚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顺手抄起怀里那个露出棉絮的破洞靠垫砸向沈知意:“瞧你这点出息!”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叛徒吗?回来视察工作了?”林夏松开陈默,转向苏棠,眉梢高高挑起,语气里淬着冰。苏棠没理会她的挑衅,径直将背包甩向墙角,走到控台边拿起那份沉甸甸的“第六人计划书”。纸页在她手中哗啦作响,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些复杂的网络端口参数和情绪曲线分析图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宫长家精心饲养的金丝雀,看得懂这些高深的玩意儿么?”林夏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苏棠耳廓。苏棠猛地转身,两人鼻尖几乎撞在一起。林夏猝不及防地嗅到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下意识皱眉后退半步:“啧,熏死人了。”
苏棠突然将计划书重重拍回控台:“线上互动端口,给我。”声音斩钉截铁。
陈默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端口集成在沈知意效果器链的末端,要动她的设备。”
“不准碰!”沈知意像护崽的母兽般瞬间扑在自己的单块踏板上。苏棠二话不说,直接蹲下身就去拔那根关键的连接线。沈知意尖叫着抓住她的手腕,两人顿时在缠绕的电线堆里扭作一团,昂贵的线材被扯得绷紧。陆晚柠烦躁地踹了一脚沙发腿:“要打滚远点打!挡着我补觉的光了!”
最终是陈默费劲地将两个纠缠的身影分开。苏棠急促地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那根抢来的数据线,发圈不知何时崩落,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颈侧。林夏抱着手臂,忽然嗤笑出声:“行啊苏棠,撕起架来可比你弹琴有劲儿多了。”她脚尖一踢,将脚边一个空饮料罐叮叮当当地踹飞,“怎么,星海乐队那群乖宝宝满足不了你这股疯劲儿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小心翼翼、近乎怯懦的敲门声。井菜绘绮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脑袋,声音细若蚊蚋:“队…队长?宫长先生让我问您…”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屋内的一片狼藉和苏棠此刻狼狈又极具攻击性的模样吓住了。梅川梨衣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立刻从她身后冒了出来,语调轻快得有些不合时宜:“哎呀呀!星尘乐队这是在开睡衣狂欢派对吗?绘绮小姐快看,好热闹呀!”
林夏的火气瞬间找到了出口,她抄起周小满放在一旁的备用鼓棒就狠狠砸了过去:“滚!”鼓棒带着风声擦过梅川梨衣精心打理的刘海,“砰”地一声撞在门框上,留下一个凹痕。井菜绘绮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缩回头去。梅川梨衣脸上的笑容却纹丝未动,她弯腰优雅地拾起地上的鼓棒,轻轻放在门口的地板上:“林前辈的火气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大呢~苏队长,接您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哦。”门被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排练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比之前的争吵更令人窒息。苏棠面无表情地将那根抢来的数据线扔还给陈默,抓起自己的背包。经过墙角那个嗡嗡作响的老旧暖气片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突然伸手抓起上面烘烤着的一个冻梨。梨皮被烘烤得软塌塌的,深褐色的蜜汁黏糊糊地沾了她一手。陆晚柠闭着眼睛,梦呓般哼了一句:“偷吃…记得赔钱。”
苏棠狠狠咬了一大口。冰凉刺骨又过分齁甜的汁水瞬间涌入喉咙,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胡乱用手背抹掉嘴角的汁液,将剩下那半个湿漉漉、淌着蜜的冻梨猛地塞到旁边的林夏手里:“难吃死了!” 林夏猝不及防,下意识接住那半个冰冷的、滴着粘稠糖水的梨,愣住了。苏棠已经拉开门,身影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只有她含混却异常清晰的喊声从外面传来,带着咳嗽后的沙哑:“端口调试方案!发我邮箱!今晚就要!”
陈默的电脑屏幕无声地亮起幽蓝的光。林夏低头,死死盯着手里那半个沉甸甸、冰冷又黏腻的冻梨,仿佛那是某种战利品,又或是某种屈辱的象征。几秒后,她突然像是被什么驱使着,恶狠狠地对着梨肉咬了下去,汁水四溅。周小满怯怯地凑过来,小声问:“林姐…那梨…味道还好吗?” 林夏没回答,只是将啃得只剩下光秃秃、湿漉漉的梨核,带着一股狠劲儿,“咚”地一声砸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