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真不是我故意夸张，她拿着把剪刀就过来捅我，脸上还带着那种很渗人的笑，就像……”

“警官，你看过《蝙蝠侠·黑暗骑士》吗？就跟里面的小丑一样，她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啊！”

头发花白的邓伯正在向坐在咨询窗口的李炎，描述着几分钟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鬓角还淌着虚汗，看样子确实经历了一场激烈运动。

“邓伯，你们之前闹什么矛盾了吗？”

“没有啊，我就是走到她家院子里，想打个招呼借下扶梯修围栏的，结果她冲出来就那样了，吓死个人的嘞。”

都是街坊邻居，邓伯说的那个人李炎也认识，是离这里三条街，住在杂货店旁，独栋民居的张桂芬。

李炎挠了挠因为带了太久帽子而瘙痒的头皮，面露难色。

既然都是街坊邻居，李炎也对张桂芬有个大概印象。

人家是本本分分，按时上下班的良家妇女，同时还肩负着接送孩子的使命。

这样有正当工作，还有软肋的人，是良好市民的标杆。

你让我李炎去相信她无缘无故去捅你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还不如让他相信自己是秦始皇。

“小李啊，你真得信我的，”邓伯抓住了李炎的手臂，潮湿的摩擦感从两人皮肤碰撞的地方传来。

“她真的……很不对劲啊！”

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呼吸相当急促，甚至能感受到一丝颤音。

作为警察，李炎可以怀疑报案人的动机和智力水平。

但他不能对潜在的威胁视而不见。

“知道了，邓伯，我会去看看的。”李炎打开了门，从咨询窗口里走了出来。

“你要不要带把枪啊，她的样子好吓人。”

看着李炎就这么直勾勾地往外走去，邓伯连忙出声提醒道。

“不用了吧，我带了这个，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他把腰间挎着的物件亮了出来。

是手铐。

作为武力值较高的职业，李炎有信心能够徒手制服一位家庭妇女。

当然，对方得确实如邓伯所说那样，拿着剪刀到处捅人，他才有理由制服对方。

在前往杂货店的路上，李炎还在思考对方为什么这么做的可能性。

是因为家庭纠纷吗？男人在外面偷人了？

还是孩子作业老辅导不好，气急败坏六亲不认了？

婆媳关系有可能吗？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这么激烈了吧……

正这么想着，李炎绕过了街角，看到了杂货店那土气又破旧的招牌。

一切一如往常，虽然上面有的灯泡已经不亮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发挥作用。

这条狭窄的巷弄里因为这间店铺的存在，人流量比其它的巷子稍多一点。

此刻三三两两的人们正从李炎的身边路过，店外站着几个客人，有在挑选商品的幸运儿，也有买到水货和店主激情rap的倒霉蛋。

看到这里，李炎心中的警惕已经放松了大半。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要是有个拿着剪刀乱捅人的疯女人，这里可不会这么平和。

“小李，今天这么早下班啊，快来帮王姨评评理，这个店明目张胆卖假货啊！”李炎在路过店门口的时候，被眼尖的街坊逮住了。

她拿着一罐雷碧，正在李炎的面前晃悠。

“王姨，这种事上次说过了咯，应该找市场监督局那边的同事。”

李炎不喜欢推卸责任，但也不至于在有公务在身的时候，还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往自己身上揽。

“你们这些警察都不为人民做主了，我们老百姓可怎么活啊。”

老太太见说服不了李炎，开始往地上一卧，就地撒泼打滚起来。

王姨和杂货店老板积怨已久，这种投诉只要路过就能触发。

两人属于一个确实卖了假货但嘴硬就不承认，一个较真到不死不休。

说实话纠结到现在，他们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李炎只能期望有一方能稍微退个一步。

在他退休之前能做到就行。

他无视了开始滚泥的王姨，径直朝着张桂芬的家门口走了过去。

院子门口的铁门半开着，一串密集的脚印衍生到视野的尽头，脚印的主人很慌张，因为这些脚印的步距都有一定的差距。

可能是邓伯的脚印，不过现在下决断还为时尚早。

李炎推开了铁门，一边走进院子里，一边大声喊道。

“家里有人吗，我是公安局的。”

院子里说不上整洁，但很有序，至少这片空地的所有物品他都一览无遗。

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李炎还敲了敲门口的水井，想用响声来呼喊住宅主人。

可是，在李炎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声中，始终没有人回应。

“要是出门的话，至少该把门锁好吧。”李炎看了一眼角落的电瓶车，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张桂芬的代步工具。

在屋子里面吗？他眯起了眼睛，因为脚印到房子前面就停止了。

这点和邓伯的口述相吻合，而更值得在意的是，房子的前门也没有锁。

从门的缝隙处能隐约看见里面的黑暗，李炎这才觉得有点奇怪。

这已经六点了，不开灯孩子怎么做作业？

察觉到异常的李炎蹑手蹑脚，准备靠近虚掩的房门时，那扇掉漆的木门突然传来了开合的喀拉声、

女人的头颅从门内伸了出来，她的眼睛牢牢锁定住了李炎。

“有什么事吗，警官？”

说实话，怪渗人的，李炎只能借助隔壁招牌的光源，看清这个女人的模样，她的确是张桂芬。

不过不知道为何，她只漏了半张脸出来，另外半张脸藏在门后。

而放在外面的眼睛则像失去焦距一样，和李炎相对视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瞳孔的涣散感。

说句不好听的，李炎感觉在和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对望。

“额，张姐，我接到举报，说可能有小偷在这边活动，一切还好吗？”李炎的身体僵在了原地，他没有敢去到张桂芬的附近。

“没有啊，我下班回来后就没见过其他人。”张桂芬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要不去别的地方看看？”

“知道了，琪琪还好吗，怎么没看见她？”李炎指的是张桂芬的女儿，对方现在还在上小学，这个点该写作业了。

“我们家的灯泡坏了，她正在给她爹搭把手呢。”张桂芬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亮起的灯光从张桂芬的背后洒了下来，李炎能隐约听见房间里传来孩子的欢呼声。

在灯光的映照下，眼前的张桂芬似乎又没那么诡异了。

“看来是修好了，警官，我还要做饭，就不留你在家里吃饭了哈。”张桂芬扭头看了一下亮起的灯光，满脸微笑地跟李炎下了逐客令。

“好，晚上注意锁好门窗哈。”李炎也开始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刚刚张桂芬转身的瞬间，李炎看见她藏在门后的另外半边脸，好像裹着一层黑色的面膜一样，黑乎乎的。

“现在敷面膜只用敷一半了吗？还是为了遮掩家暴的痕迹？”李炎带着这样的疑问，开始往警局那边走去。

不管怎么说，邓伯那个口述纯属子虚乌有，他准备回去的时候，要说道说道这个没事找事的老头子。

局里这个时间段也到了下班的点，不过往往会留一两个民警执勤，所以他不用担心自己回不了工位。

踩着月光的余晖，李炎回到了警局内，正当他准备去更衣室换下这身制服，然后把邓伯愉悦送走时。

他发现自己所处的接待台前，多了一个身着警服的身影。

“不碍事，我比那小子要专业，您可以再说详细一点，比如……除了嘴角的异常弧度，她还有什么特征？”

这个警员手舞足蹈，一会把自己的脸拉拉扯扯，一会又指着胳膊描述了一阵，看上去很奇怪。

李炎认出了她，这是前段时间因为不明原因，借调到这个分局的警员，明明是一样的职衔，她的职责却是每天在这张接待桌前喝咖啡。

名字好像是姓……薛，别的想不起来了，不过李炎还是更习惯叫她，大小姐。

“这……我记起来了，她拿菜刀的胳膊上，好像长着两只眼睛。”邓伯发出惊恐的声音，那段回忆看来并不怎么美好。

“没有哦，人家很正常。”李炎从背后靠近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头顶的帽子取下来扇风。“胳膊长眼睛都扯出来了，邓伯，你出门前喝了几瓶啊？”

“先别急着否认，他的描述是对得上的，嘴部器官增殖会挤压其它新诞生的器官，所以脸部看起来正常的家伙，异化往往会显示在身体上。”

大小姐一本正经地说着李炎听不懂的词汇。

不过还没等李炎开口，她已经从腰间的口袋掏出了配枪。

“那么能请老先生解释一下，在踏入了伪人的领域后，还看到对方的异化特征后，为什么，还能够活着出来？”

大小姐直接把枪指向邓伯的头颅，李炎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是伪人？”

他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背后的冷汗告诉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这样啊……你们是靠这个来分辨的吗？”

邓伯在听了大小姐的话后，像是失去发条的玩具一样，变得安静了起来。

“你们？”

李炎只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的话能不能听懂，不重要。

重要的是，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