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府,霜夜。
更夫老周缩着脖子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梆子声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清脆。三更天了,楚江王府的朱漆大门紧闭,檐下两盏气死风灯在风中微微摇晃,将门前的石狮子照得忽明忽暗。
"梆——梆梆!"
老周敲完最后一记梆子,正欲转身,忽见王府西墙头黑影一闪。他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却只看见一片被风卷起的枯叶。
"见鬼了..."老周嘟囔着紧了紧破棉袄,却不知就在他头顶三丈高的飞檐上,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正猫腰疾行,足尖点在琉璃瓦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黑影在"天禄阁"的匾额前停下,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半片温润如玉的贝壳,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他将贝壳贴在紧闭的雕花窗棂上,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坚硬的黄杨木窗棂竟如蜡般软化,无声无息地融化出一个碗口大的洞!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入洞中,轻轻拨开内栓。窗扇开启的瞬间,阁内珍藏的奇珍异宝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其中最耀眼的,当属正中紫檀架上那颗鹅卵大小的明珠——通体乳白,内蕴七彩光晕,正是楚江王府镇府之宝"温玉珠"。
黑影轻巧地翻入阁内,却在距离宝珠三尺处突然顿住。他耳尖微动,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机括运转声。
"精巧。"黑影轻笑,声音竟是个年轻女子。她蹲下身,从靴筒抽出一根银针,精准地插入面前的金砖缝隙。针尖传来细微的震动,她眯起眼,脑海中已然勾勒出地下纵横交错的铜线网络——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千机引",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绝妙机关。
银针轻颤,女子手腕一抖,三根细如发丝的银线从袖中射出,黏在房梁三个隐蔽的节点上。她如灵猫般悬空而起,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就这样从密密麻麻的铜线网上方滑过,分毫不差地落在紫檀架前。
温玉珠近在咫尺,七彩光晕映照着女子蒙面巾上露出的一双杏眼。就在她伸手欲取的刹那,珠内光晕突然剧烈波动,一道七彩虹光直射屋顶!
"嗖嗖嗖!"三支弩箭从暗格中激射而出,直取女子咽喉、心口、丹田!千钧一发之际,女子腰肢一拧,竟在半空中硬生生横移半尺,弩箭擦着衣角钉入身后墙壁,箭尾嗡嗡震颤。
"好个'虹光引'!"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动作却不停,一把抓起温玉珠塞入怀中。就在宝珠离架的瞬间,整个天禄阁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窗棂同时落下寸厚的铁板!
"轰!"一声闷响,阁门被一道巨力撞开。八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鱼贯而入,手中"破罡弩"闪着寒光,将女子团团围住。为首的虬髯大汉冷笑:"楚江王府的宝贝也敢惦记?留下吧!"
女子不慌不忙,突然从腰间解下个绣着金线的锦囊,轻轻一抖。一团粉雾爆开,瞬间充满整个密室!
"闭气!"虬髯大汉急喝,却为时已晚。离得最近的两名侍卫刚吸入粉雾便软倒在地,面色潮红,竟露出痴笑。余下众人慌忙后退,待粉雾散尽,哪里还有盗贼踪影?唯有洞开的窗户灌入刺骨寒风,提醒着他们宝珠已失。
虬髯大汉面色铁青,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射向夜空。尖锐的哨音划破寂静,王府各处顿时灯火通明。
**同一时刻,楚江府衙。**
崔明远正在灯下翻阅一桩陈年案卷,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大人!不好了!"衙役声音发颤,"王府...王府的温玉珠被盗了!王爷震怒,命全城戒严,要您即刻前往!"
崔明远手中毛笔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片。他缓缓抬头,烛光映照下,那张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温玉珠?"他轻声道,"有意思。"
鄱阳湖畔,渔村陋巷。
陆长风蹲在简陋的渔家小院内,右臂浸在一桶幽蓝的湖水中。冰晶覆盖的手臂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内里金蓝两色光晕流转不息。自从血鱼符一役后,他体内冰魄之力虽已稳定,却仍需每月以特殊水质调和。
突然,他右臂冰晶毫无征兆地亮起,一道讯息如流水般涌入脑海——这是他与崔明远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以特制玉符为引,借寒玉共鸣传讯。
"楚江王府...温玉珠..."陆长风喃喃自语,异色双瞳闪过一丝讶异。他起身甩干手臂,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快速翻到某页。羊皮纸上绘着一颗明珠图案,旁边小楷标注:
"温玉珠,又名'鲛人泪',南海鲛人国镇国之宝。珠内蕴七彩虹光,可辟百毒,更与传说中的'归墟秘境'有关。永徽三年,楚江王率水师征南海,得此珠而归..."
陆长风合上古籍,望向楚江府方向。夜空中,一朵赤红的烟花正在王府上空绽放,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血追令"——意味着无论盗宝者逃到天涯海角,楚江王府都将不死不休!
"归墟秘境么..."陆长风轻抚右臂冰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看来得走一趟了。"
楚江府,城南暗巷。
盗珠女子灵巧地在错综复杂的巷弄中穿行,时而翻墙越瓦,时而潜水过渠,转眼已将追兵甩开三条街。她跃上一处偏僻的茶楼屋顶,这才掏出怀中温玉珠细看。
月光下,宝珠内七彩光晕流转,美得惊心动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痴迷,忍不住用指尖轻抚珠面。就在触碰的刹那,异变陡生!
珠内虹光突然暴涨,一道七彩虹桥自珠内射出,直指东南方向!更诡异的是,女子右腕内侧一个形如贝壳的淡蓝色胎记,竟也开始泛出微光,与珠光呼应!
"这是..."女子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踏雪无痕'白小梅,果然名不虚传。"
女子——白小梅浑身汗毛倒竖,她竟未察觉有人近身!猛地回头,只见屋脊另一端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衣人。月光下,那人右臂冰晶闪烁,异色双瞳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你是谁?"白小梅袖中滑出三枚透骨钉。
"陆长风。"青衣人淡淡道,"或者,你可以叫我——'冰魄'。"
白小梅手腕一抖,透骨钉差点脱手。江湖上谁人不知"冰魄"陆长风?三年前独闯皇陵、平息血鱼之祸的传奇人物!她强自镇定:"陆大侠也要为王府卖命?"
"我对王府没兴趣。"陆长风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温玉珠上,"但这珠子,你拿不得。"
"凭什么?"白小梅冷笑,突然甩手掷出透骨钉,同时身形暴退!三枚透骨钉成品字形射向陆长风面门,却在距他三尺处诡异地凝滞在空中,表面迅速结霜,"叮叮叮"落地碎裂。
白小梅倒吸一口凉气,这手"凝气成冰"的功夫,已臻化境!她不敢恋战,转身就逃,却见前方巷口不知何时已立着个身着官服的冷峻男子,腰间玉带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崔明远?!"白小梅失声惊呼。刑部侍郎的名头,比"冰魄"更令江湖人胆寒!
前有狼后有虎,白小梅一咬牙,突然将温玉珠高高抛向空中:"想要?自己抢吧!"
陆长风与崔明远同时抬头,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白小梅袖中射出一道钩索,缠住远处屋檐,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掠而去!
"追!"崔明远低喝,却见陆长风纹丝不动,只是凝视着那颗下坠的宝珠。
"不必。"陆长风伸手接住温玉珠,异色双瞳中闪过一丝凝重,"你看。"
崔明远凑近,只见珠内七彩光晕竟组成了一幅微缩的海图,其中某个岛屿位置,赫然标着一个古老的鲛人文字——"归"。
"归墟..."崔明远轻声道,"传说中鲛人国的圣地。"
陆长风点头:"而且这珠子,认主。"他翻转珠身,底部有个贝壳形状的凹痕,与白小梅腕上胎记一模一样。
崔明远眼中精光一闪:"看来这桩盗宝案,背后另有玄机。"
远处传来王府侍卫的呼喝声,火把的光亮正迅速逼近。陆长风将温玉珠收入怀中,与崔明远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纵身跃入黑暗。
夜风吹过空荡荡的屋顶,只余下一枚闪着蓝光的贝壳形玉佩——那是白小梅仓促间遗落的信物,背面刻着三个小字:
"听潮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