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志雄猛地钉住脚步,缓慢转身。脸上暴怒褪去,只余冻结的阴鸷。他目光扫过苏棠手中滴着蜜汁、发黑的冻梨,再看向她无声呐喊的唇。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
“好。” 这个字冷硬如冰裂。“还是那么…不识抬举。”
他目光如探照灯扫过苏棠,扫过指节滴血、眼神不屈的林夏,扫过屋内凝成一体的狼狈身影,最终如毒针般刺在迷迭香脚边敞开的、闪着寒光的工具箱上。
他没再多言,转身,沉稳步伐踏过地上粘稠姜汤和保温杯碎片,皮鞋踩出轻微“啪嗒”声。昂贵大衣后摆拖过狼藉,沾上污渍,消失在门外昏暗楼道。
沉重死寂降临,只有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暖气片的嗡鸣。
梅川梨衣轻易挣脱余临秋的钳制。她没看瘫软的井菜绘绮,也没看任何人。只是缓慢抬手,指腹抹过脸颊渗血的细长划痕。然后,她侧过头,目光如激光精准钉在林夏脸上。
那眼神彻底冰冷,如精密仪器扫描。视线在林夏滴血的手背、沾污的衣襟停留,最终对上林夏燃烧着余烬、毫不退缩的眼睛。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弯折一下,凝固成毫无温度的弧度。一言不发,转身追随宫长志雄,无声走入门外阴影。高跟鞋踩过污渍,发出冰冷“嗒、嗒”声。
门再次合拢。
“咳咳…咳咳咳——!” 杂物堆后,被林夏按着蹲下的苏棠爆发撕心裂肺的呛咳。她憋得太狠,攥紧的冻梨汁水从指缝流下。
林夏猛地回身,一巴掌拍在她手背:“脏!” 冻梨脱手飞出,滚落在地沾满污垢。苏棠蜷缩咳得全身发抖,泪水混着灰尘糊脸。
“水。”余临秋的声音响起。他已走过来,沉默地拧开杯口豁了明显口子的浅蓝保温杯(林夏砸碎的杰作),将杯口递到苏棠颤抖的唇边。温热辛辣的姜枣味弥漫。
苏棠咳得无法接杯。
林夏烦躁地“啧”了一声,戾气未消。她突然伸手抓住余临秋手腕,粗暴地将杯子往苏棠嘴边猛地一送!杯口豁口差点磕到牙齿。
“喝!”林夏嘶哑命令。
苏棠被撞得呛咳骤停,本能张嘴。温热液体灌入少许,辛辣刺激让她咳得更凶,眼泪汹涌。
“操!笨死你算了!”林夏骂骂咧咧,松开余临秋,转而用自己未受伤的手,重重拍在苏棠剧烈起伏的背上!
“啪!啪!啪!” 沉闷拍打声如鼓点炸开。
余临秋默默收回手,垂眼看着杯口豁口。
“咳…咳咳…别…别拍了…”苏棠挣扎出声,嘶哑带哭腔。她抬起沾满泪灰的手背抹脸。
林夏停手喘气,嫌恶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沾满污秽的手掌。
“滋——”
角落里,迷迭香无声回到工具箱前。她捡起砸向宫长志雄的扁平金属块,指尖按动。金属块表面幽蓝呼吸光纹再次亮起。
几乎同时,陈默沉寂的主机发出低沉嗡鸣,指示灯转绿。显示器亮起,星尘后台系统平稳运行。顶灯挣扎闪烁后稳定亮起。
光明回归,照亮满目疮痍。
周小满从鼓后探出脑袋,声音发颤:“…电…电来了?” 她看到地上污垢冻梨,犹豫一下捡起,用袖子擦了擦咬一小口。“呸呸呸!辣死了!” 她立刻吐出来。
沈知意默默走到控制台边,蹲下拾起被撬开的旧单块效果器空壳,紧紧搂在怀里,手指一遍遍抚摸着撬痕边缘。陈默推了推歪斜眼镜,额角血痕半凝固。他坐回椅子,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未落。
陆晚柠站在狼藉中央,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半截从梅川梨衣裙上扯下的粉白蕾丝布料,又望向门口,极其烦躁地“啧”了一声,扬手将那团布料狠狠砸向滚烫暖气片!
“赔钱!” 声音冰冷带怒。
蕾丝甫触滚烫铁皮,瞬间卷曲焦糊冒烟,化为灰烬。
苏棠靠着杂物堆滑坐在地,胸口起伏,喉咙发出嘶哑抽气声。余临秋无声蹲下,将杯口带豁的保温杯再次递到她垂落的手边。
苏棠没看杯子。她抬起沾满冻梨汁、灰尘和泪痕的手背,狠狠擦过嘴唇。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目光扫过地上那颗沾满灰土、被咬过的丑陋冻梨。
她走过去弯腰捡起。梨皮沾满污渍,冰冷黏腻糊在掌心。
她盯着这颗梨看了几秒。在所有人或惊愕或疲惫的注视下,她张嘴,对着梨子上清晰的齿痕处,狠狠咬了下去!
冰冷的、带着土腥和姜辣味的梨肉塞满口腔,粗纤维刮擦喉咙。她用力咀嚼,腮帮鼓起,发出沉闷撕咬声。深色粘稠汁水顺着下巴脖颈流淌,洇脏衣襟。
她艰难咽下。喉咙被刮得刺痛。抬起头,目光扫过飓风过境般的排练室,扫过同伴惊魂未定、疲惫的脸。沾着黏腻梨汁的嘴唇在灯光下反光。
一个嘶哑得不成调的声音,极其艰难地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