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这天,天刚蒙蒙亮,何京就带着八十个奴仆,队伍浩浩荡荡地来报到。
八十一辆大车把赵府后面的胡同塞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不少街坊都好奇地张望,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李府这是要搬家呢,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李铭安排他们到后院搬运煤藕并装车。
齐二郎在天亮前仔细清点了一番,这几日忙活下来,总共有一万两千个煤藕可以使用。
煤藕这种东西堆叠码放十分方便,一辆八尺长的大板车,装上一百五十个煤藕后,空间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看来一辆大车装个上千斤应该没问题。”李铭看着装车情况,满意地点点头。
“公子,要不要让他们把货集中一下?”何京问道。
“不用,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煤藕尽可能多地分送到外城的每一条街道去。”李铭摇了摇头说。
“公子,请问这煤藕售价多少啊?”何京又接着问。
“头三天免费送,从第四天开始,每个卖四文钱,也可以用散煤换,四斤散煤换一个煤藕。”李铭回答道,“初期需要你们多辛苦跑动,待会儿我再教你们如何宣传。”
“公子说得对,光练习不表达是不行的。”小黑胖子口齿清晰地回应:“做生意,吆喝是必不可少的。”
“你还挺能说的。”李铭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这生意赚的是辛苦钱,不过等过两天人手到了,你们就不用拉车了,到时候在各条街上搭个棚子,负责招揽生意就行。”
“好的,公子,我们按你说的做。”小黑胖子点点头,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李铭让护卫帮忙把剩下的煤藕装车,然后把那些奴仆叫到后宅的一间空房里。
房间里挂着一幅大外城地图,这是他从长公主来那里要来的,原本地图还包括内城部分,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裁掉了那部分。
李铭将先前对小黑胖子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随后朝着众奴仆开口说道:“咱们的目标,是让京师的每一户人家都用上煤藕,不过呢,这事情得一步步来,经过我一番思量,当下要先把重点放在外城。”
“从顺天府统计的数据来看,外城在册的户数就超过了十万,可实际上那些没登记在册、隐匿起来的家庭数量,差不多也有那么多。”
要知道,大明那时候征税是按照人头来的,以户作为计税的单位,老百姓为了能少交点税,就想着各种法子,像分家啊,或者干脆把户籍给注销了等等,以此来减轻家里赋税方面的负担。
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多收税可不算是啥政绩,所以官府对于这些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去管。
就这么着,大明天下太平了两百年,可户部那黄册上记录的人口户数啊,不但没增加,反倒减少了。
后世要是有史学家根据这个,就判定说大明那时候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没法过了,那这史学家要么是真糊涂,要么就是心思不正,故意这么说的。
“再说说这外城吧,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收入不算高、普普通通的百姓,而这些百姓,恰恰就是咱们煤藕的目标用户啊!”李铭提高了声音接着说道,“咱们秉持的方针就是薄利多销,我这边已经给定了最具竞争力的价格了,至于最后能卖出去多少,那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本公子决定,每卖出十个煤藕,你们就能得到一文钱的提成,卖得越多,赚得也就越多!”
众奴仆听了,都感到一阵欣喜,纷纷表示,就算没有赏钱,也会尽心尽力为公子效劳。
他们此刻还不知道,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文钱提成,日后会给他们带来多么可观的收益……
李铭没多说什么,觉得让事实来证明一切更好,接着,他给众奴仆做了个简短的销售培训,教他们怎么用最直接、简单的语言,把煤藕的优点告诉老百姓。
关于预防煤气中毒的事儿,他压根儿就没提,在大明生活了一年后,他深知这年代的房子通风条件特别好。
就拿他住的正屋来说,窗户是用纸糊的,门是木头做的,一到晚上,小风就呼呼地往里灌。
这还是三品大员的府邸呢,要是普通百姓家,那房子更是四处透风,所以,担心煤毒散不掉?那简直就是多余的操心。
只有那些王公贵族和巨商富贾的豪宅,才可能因房间密封太好,而发生一氧化碳中毒,可那些人家里都烧银丝炭了,谁还会用这土得掉渣的煤球呢?
李铭指着身后的外城地图说道:“我把外城三百多条街、道、胡同,分成了六十个销售区域,具体怎么分配人手,就由何京你来负责吧。事情办完后,咱们就出发。”
“是,公子。”何京赶忙恭敬地应道。
“明天开始,就去卢沟桥煤场了。”李铭又吩咐了一声,随后便出了屋子。
外面,蔡明已经带着人装车完毕,每辆车装一百五十块煤,还剩下两百多块,按照李铭的吩咐,让仆人们把剩下的煤分送给附近的街坊。
而齐二郎则带着五个人,将那一百套模具装上停在正门外的马车,然后,他站在车前,静静地等候公子出来。
“不错。”李铭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时,看到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上了自己那辆马车。
“出发。”齐二郎一声令下,赶着公子的马车先行一步。
齐二郎引领着队伍,小心翼翼地护卫着装载货物的马车,缓缓跟在后方。
时光悄然流转,当一行人抵达煤厂之时,天色已近晌午。
仅仅相隔一日,眼前的景象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静谧无声的堆场,此刻宛如变成了一个充满活力与热度的大工地,喧嚣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往日的寂静。
放眼望去,数千人置身于煤山煤海之中,手中的锤子上下挥动,发出叮叮咔咔的声响,仿佛奏响了一曲劳动的乐章,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着实令人感到震撼,展现出一种别样壮观的美。
李铭留意到,现场有不少工人还未领到合适的工具,然而他们的热情却丝毫未减,直接捧起大石头,便开始用力砸起来,那高涨的劳动热情仿佛能将一切困难都轻易化解。
就在这时,下面负责管事的人传来消息,称公子已经到来。
聂飞听闻后,立刻匆匆赶了过来,将李铭恭敬地迎至东南角的小院子里。
这里曾是堆场管事平日里居住的地方,如今被聂飞当作了与众管事商议事务的场所。
众人进屋之后,聂飞仔细地将桌椅擦拭干净,而后恭请公子入座,接着,他又亲自端来茶水,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向李铭详细地禀报道:
“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啊,昨日一共来了一千余人,干了不到半天的活儿,不过,咱们按照公子之前的吩咐,给这些人管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散工的时候,又每人发放了四十文钱,没想到啊,就因为这般,今日一下子又多来了两千人……照目前的这个趋势来看,想必也就是明后天,便能顺利招齐六千人了。”
“多招些也无妨,本公子有财力养得起。”李铭轻抿一口茶水,话语间透着十足的底气。
“哎,明白啦。”聂飞此次没再啰嗦半句。
相较后世的工人,这些劳动力的成本简直低到近乎白用的地步,要知道,他们可没有三险一金,没有任何福利保障,也没有节假日可言,却都是能实实在在干活的整劳力。
这大明,对于资本家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啊!
李铭强压下内心的喜悦,故作严肃地看向聂飞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劝了?”
“回公子,小人昨晚思来想去,一直到琢磨到殿下开粥厂的事,这才想通了。”聂飞满脸惭愧地说道,“公子您这么做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在想办法赈济流民呢,往后小人定会好好对待他们的。”
“呃……”李铭见自己装得有点过了,略显尴尬地提醒这位煤厂总管:“还是要把控好开支,别一开始就猛发力,这样才能……”
这样才能让利益最大化……可在这种场合,把这样的话说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掉价。
“这样做才能帮助更多受灾的群众?”聂飞赶紧接上了话。
“对,就是要这样。”李铭满意地看了聂飞一眼,心想这胖子还真是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