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厂的管事房里，气氛显得颇为忙碌。
聂胖子双手捧着一个竹筛子，神情恭敬地朝着李铭，开始陈述他与同事们初步商议的打算：“公子，小人和几位管事的仔细商量了一番，打算用这个竹筛子来验收煤粉。”
李铭从聂胖子手中接过竹筛子，仔细端详起来，只见那筛子的网眼十分细密，看得出制作颇为精巧，为了检验效果，李铭让身旁的孙胖子现场进行演示。
孙胖子将一盆煤缓缓倒入筛子中，刹那间，煤粉如同细密的雨水一般，刷刷拉拉地流淌下来。
聂胖子则轻轻晃动着筛子，动作娴熟且有节奏，确保所有的煤粉都能顺利地筛入下方的盆里，而那些较大的煤块、煤粒，以及混杂在煤中的沙子、石块等杂质，则统统留在了筛子之中。
待筛完之后，聂胖子把筛子递给手下的人，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捧着装满煤粉的盆，送到李铭面前，请公子过目。
李铭伸出手，从盆里抓了一把煤粉，细细观察着，只见煤粉从他的指缝间哗哗地落下，凭手感和目测，这煤粉的细度比自己昨天所定的标准还要稍微细一点。
李铭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说道：“这法子确实不错，这样吧，回头让人去购置几千个这样的筛子，给每个工人都发一个，以便按照这个标准进行验收。”
接着，李铭又想到一个问题，皱了皱眉头问道：“不过，按照这样的筛选方式，一天大概能产出多少合格的煤粉呢？”
聂胖子连忙回答道：“小人和几位管事的已经仔细合计过了，公子您看，这三千万斤炭里面，本身就有一半是煤粉，所以我们初步拟定，给每个工人一天定一千斤的量，按照这样的安排，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行，就先定这些，后续你根据实际情形再作调整。”李铭边说边用手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是刚才筛煤时，扬尘的粉尘在喉咙里作怪。
“哎，还有这个。”经此一提，李铭猛然想起一事，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个口罩，这口罩是用好几层纱布仔细缝制而成的，接着，他把口罩递向聂飞，神色严肃地说道：“等过完年，裁缝店一开门，你就给我每月定制一大批这种口罩，以后工人上班的时候，必须得戴上它。”
“这口罩能护着他们的身子，你们也一样，只要上工地，就必须戴好。”李铭一边说着，一边将口罩罩在口鼻上，说话的声音变得闷闷的：“要是不戴，就别想上工。”
“是，公子……”聂飞打心底认定公子这是在做慈善，既然如此，那便由着公子的心思来就好。
要知道，在敲煤、筛煤，还有搅拌煤粉这些工序里，工人常常在不知不觉间就会吸入大量粉尘，时间一长，那可怕的尘肺病就会找上门来。
虽说在当下这个世道，压根没人会找东家的麻烦索赔，甚至许多人压根就不把流民当人看，可在李铭心里，这般使唤这些工人，已经十分过分了。
在知晓职业病危害的情况下，若只为节省少许费用，而不给予工人最基本的保护措施，这种行为着实冷血。
此时，蔡明端着炭盆，盆里放着几块煤藕走了进来，李铭让蔡明当场烧起来给聂飞等人观看，这一举动果然震慑住了他们。
不过，这帮人的关注点与五阳一赵有着明显差异，看着炭盆里幽蓝的火光，聂飞那双小眼睛里透露出兴奋的光芒，几位管事的在一旁小声交流，脸上也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要是把这东西推向市场，整个京城的煤店都得甘拜下风！”一人说道。
“不止煤店，恐怕连柴火和木炭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另一人附和道。
“没错，只要定价合理，肯定能大卖……”其他人也纷纷发表看法。
他们皆是买卖行里的行家，自然能看出这煤藕背后潜藏的巨大商机。
“公子，这煤藕打算怎么定价呢？”聂飞嘴唇微微颤抖着问道，他此刻最担心的就是成本过高，导致无法大规模销售。
李铭详细地说明了煤藕的配料：“一个煤藕两斤半，其中含煤粉两斤，黄土半斤，用最普通的煤就行。”
聂飞在心中暗自计算后，惊讶地看向李铭说道：“每个煤藕的成本绝对超不过三文钱！”
李铭点头表示赞同，在做这买卖前，李铭已严格测算过成本，前期投入暂不计算在内，每个煤藕的成本主要由原料、人工和杂费构成。
原料方面，黄土和水可从河滩免费获取，消石灰与锯末价格低廉且用量少，分摊到每个煤藕上几乎可忽略不计，所以原料成本主要是两斤煤的两文钱。
人工方面，墩煤藕的工人每做十个煤藕能得一文钱，制煤粉和运输的工人也大致按此标准，这样每个煤藕的人工费约为零点三文。
一项杂费涵盖管理销售人员报酬、进城三十税一以及工人伙食和劳保费用这三大板块，总量虽不算少，但平均到每块煤藕上，零点七文足以覆盖。
因此，正如聂飞所预估，每块煤藕的成本上限不会超过三文钱。
当售价定为四文时，每售出一块煤藕便能净赚一文，利润率高达三分之一，有言道，只要存在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便会四处涌动；若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活跃起来。而百分之三十三的利润率，足以让资本极度活跃，甚至逼近冒险的边缘……
聂飞虽未听闻此言论，但他清楚计算出这笔生意的巨大潜力，他心中暗自筹划，北京城每日需消耗三四百万斤煤，他们不求独占，只希望能抢占一小部分市场份额，并进一步开拓柴禾和木炭市场，若每日能销售一百五十万块煤藕，那么日纯利润将达到一千五百两。
一个月的时间所得的利润竟高达四五万两！即便存在淡季，一年的净利润也能稳稳达到三四十万两……
聂飞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心中暗自思忖，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意能如此盈利？
要知道，这还是公子秉持着慈善之心，特意提高了成本核算，不然利润还会更高。
聂飞在心底反复计算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算错数字后，才苦笑着说道：“我真是有眼无珠，之前竟还以为公子是外行，现在看来，不知好歹的是我。”
此时，众人正满心憧憬着煤藕生意那一片大好的前景，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滚进腰包，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敲锣声。
李铭公子微微一怔，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惑，看向聂飞，聂飞反应极快，连忙解释道：“公子，是工人开饭的时间到了。”
接着，聂飞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凑到李铭跟前说道：“公子啊，小人猜着您今日会来，特意从庄子里请了一位手艺精湛的大厨呢，您要是不嫌弃这儿简陋，就在这儿凑合着用点饭菜吧。”
李铭轻轻一笑，说道：“不嫌，不过嘛，我先瞧瞧工人的伙食咋样。”
“哎呀，这顺道的事儿，简单得很！”聂飞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帮李铭拿起大氅，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待李铭穿戴整齐后，一行人便簇拥着他缓缓走出了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