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几座高达丈许的煤堆，便瞧见那些敲了一上午煤块的工人，在管事的呼喝声中，排成了长长的队列，静等着开饭。
李铭没有在队伍中停留，径直朝着放饭的区域走去。
只见数十口大锅整齐地排列成一行，每口锅旁，都有一位厨师手持大勺，熟练地将连汤带菜舀出一勺，然后扣进粗瓷碗里。
浑身上下沾满黑灰的工人们，赶忙伸手接过碗，另一只手则接过帮厨递过来的两个大馍馍，口中连连道谢，那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下一个！”厨师和帮厨的声音冷冷传来，他们似乎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无暇顾及这些工人的反应。
没有一个工人会在意这些细，此刻，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散发着热气、飘着香味的食物深深吸引住了，离开队伍后，他们随意坐在煤堆上，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那模样就像是许久未曾进食的饿狼一般。
李铭走到一口锅前，接过厨师手中的勺子，在锅里轻轻搅动了一下，只见锅里是白菜、萝卜、骨头、鸡脚以及少量猪羊杂碎混合炖煮而成的菜肴，各种食材混杂在一起，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风味。
“公子您看，这饭菜有荤有素，味道相当不错呢……”聂飞急忙凑上前来，脸上露出一副急于表功的神情，说道：“小人敢夸下海口，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这样的伙食可说是独一份了！”
李铭把勺子还给大厨，然后问排队的工人：“是吗？”
工人们见是大总管陪着他，且看他的穿戴模样，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便赶忙点头哈腰，怯生生地回应：“是、是、是……”
李铭随手拿起个褐色馍馍，掰下一块塞进嘴里，问道：“满意吗？”
工人们忙不迭地点头，如同啄米一般，说道：“满意满意，吃得太好了，公子爷真是活菩萨啊……”
李铭默默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直到走出众人视线，他才用力锤了锤胸口，长舒一口气道：“差点没噎死我……”
聂飞刚才吓得不轻，此时也跟着松了口气，陪着笑脸说：“公子哪吃过这种粗粮啊。”
李铭没好气地把手中剩下的大半干粮丢到聂飞怀里，问道：“你这玩意儿是什么做的？”
聂飞不太确定地掰下一块，放进嘴里仔细品了品，说道：“这是高粱面、绿豆面……还有荞麦面？”
“你这水里还掺了麸子啊！”李铭接过齐二郎递过来的水壶，赶忙喝了一口，润了润那火辣辣的嗓子。
“是啊……”聂飞一脸茫然地说道，“哪有不掺麸子的呀？”
李铭微微瘪了瘪嘴，本想呵斥聂飞几句，毕竟这和他心里预想的相差太多，他原本想着，伙食怎么也得有荤有素，至少得有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再配上个菜汤之类的；馍馍也该是粗细粮混合的那种。
可再看看那些工人，大口吃着，那香甜的模样，满足的欢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好像就目前这样，对他们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对于资本家而言，管理好工人的预期，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要是盲目地去提高标准，未必就是好事。
这么一想，李铭就把那些不合时宜的要求压了下去，只是提了两点要求：“以后别再掺麸子了，而且一定要让大伙吃饱。”
“是，公子您放心。”聂飞连忙重重地点点头，保证道，“肯定不会再掺了。”
午饭过后，蔡明带着几个手下，开始给管事们传授墩煤藕的方法。
与此同时，李铭把煤饼制作的关键配方告诉了聂飞。
“这种掺了锯末的煤藕主要用作引火，不必大量生产，制作十个普通煤藕搭配一个引火煤藕就行。”
李铭望着远处正忙着拌煤和土的管事们，小声叮嘱：“关键是要加入消石灰，只有这样，煤藕的质量才会好。”
聂飞被公子的信任深深打动，感激不已，随即提出保密措施：“我认为应该从不同地方取土，然后把黄土和消石灰混合好再带进来。”
李铭点头赞许：“你真是行家！” 这时，他确信姬司正没有敷衍自己，派来的都是得力干将。
不过，聂飞皱起眉头说：“一开始保密或许容易，但生意做大了，肯定会有很多人盯着我们，迟早会看出端倪。”
李铭坦然道：“那是自然，但你也不用过于防备，就算同行知道了也无妨，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嗯？”聂飞刚松口气，心头又涌起疑惑，“公子，咱自家单干赚钱不是挺自在吗？”
李铭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轻松了，可这么多流民，我一个人哪顾得过来？得大伙一起上，况且，我点子多的是，他们跟着学就是。”
俗话说，独木不成林，众志成城方能春意盎然，李公子就盼着有人效仿，学的人越多，他越是乐呵。
聂飞赶忙奉承道：“公子高见，小人望尘莫及。”
话锋一转，他又问：“公子，烧煤藕要特制炉具吗？”
“确实有专用的，但我不打算采用。”李铭先肯定后否定，让一旁的孙胖子差点没闪着腰。
现代烧蜂窝煤的炉子，结构简单，以当下工艺，批量生产不在话下。
唯独一点，让人头疼不已——那炉子太省煤，能少用一半燃料！
这种明显会严重冲击煤藕销量的事，李铭现在需要给皇帝赚钱，这种事暂时还不能做。
毕竟，把煤藕放进百姓家中普通的火炉里，同样能够正常燃烧，哪怕是直接丢进炭盆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相较于其他方式，这样的燃烧速度可能会快一些罢了，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优点。
且说蔡明完成教学任务后，李铭便打算启程返回，刚要登上马车时，却看到销售总管何京带着一群手下，推着一辆大车满载而归。
“这么快就回来了？”李铭见状，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转身看向满头大汗的小黑胖子何京。
“嗨，公子啊，这东西不要钱，那些人就跟疯了似的，那抢起来的速度，简直超乎想象。”小黑胖子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接着说道：“要不是我们拼命阻拦，那一百五十个煤藕，说不定就让那几家人给抢光了。”
“嗯，明天多安排点人手过去。”李铭笑着轻轻拍了拍何京的肩膀，随后转头吩咐聂飞道：“明天姬司正应该会送一批大车过来，你从现有的人手中调配出五百人，成立一个专门的运输队。”
“是，公子。”聂飞赶忙点头应下。
“你就先兼任运输队长，回头忙不过来再找人接班。”李铭又对何京道：“明天继续给我送，让尽可能多的人家，都用上煤藕。”
“是，公子！”小黑胖子忙高声应道：“保证送遍每一条胡同！”
“看来今晚得挑灯夜战了。”聂飞一阵头皮发麻，他现在手里有多少煤藕？一百个还是八十个？
“非常时期，辛苦一下吧，上夜班的适当提高下工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