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低头,看着冻梨冰壳融化,深褐色蜜汁渗出,滴在虎口,黏腻冰冷。
口袋里的暖手宝烫得惊人,余临秋刻的“永久保修”字仿佛灼烧皮肤。他的好意像温吞火,底下藏着看不透的东西,让她想退。
想起宫长志雄,寒意爬上脊椎。他送的戒指戒面宝石冷硬如爬虫,像冰冷枷锁和诅咒。每次触碰,都像跌进他毫无温度的眼里,置身风雪荒原,脚下是薄冰。
“铮——!”
陆晚柠的贝斯弦震响,冰冷电流窜过苏棠脊椎!她猛地坐直。这前奏……是星尘解散前最后的《锈钉》!旋律像生锈的钉子,带着粗粝疼痛扎进心脏。星尘……滚烫的烙印,永不结痂的伤口。每次这旋律响起,她便被冻结,尘封的挣扎、不甘与钝痛汹涌扼喉。
烤箱内壁黏着邮轮合同的灰烬,黑乎乎一团。林夏盯着它,仿佛回到那夜——她亲手将背叛的合同扔进火焰焚烧。王雪游说的浓烈香水味仍呛在鼻腔,恨意如毒藤缠心。
“噗嗤!”
林夏捏着过期酸奶的指节发白。纸盒爆裂,黏稠冰冷的酸奶从裂缝涌出,沾满手指。看着狼藉,邪火才平息一丝。陈默蹲在凌乱数据线中调试程序,屏幕幽蓝光映着他后颈结痂的刮伤。林夏目光落在那伤痕上,心头一刺。陈默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声场校准了。破音部分,保留吗?”
保留?那是灵魂的呐喊。不保留?她们还剩下什么?林夏张嘴,喉咙被堵住。
宫长志雄优雅抚平皱巴巴的草莓糖纸,动作近乎残忍。井菜绘绮觉得指尖正隔空掐紧自己喉咙。每一次注视都像被钉在标本板。恐惧攫住她。她猛地抓起草莓糖塞进嘴里发狠咀嚼。酸腐甜腻冲脑,勇气在血里炸开!“腾”地站起,抢过苏棠控台上的麦克风就是一声无意义嘶吼!唾沫星子喷溅,模糊了对面梅川梨衣偷举的手机镜头。看着梅川梨衣惊愕扭曲的脸,井菜绘绮心头掠过扭曲快意。
烧毁的契约残片卷曲发黑,烫穿地毯留下焦痕。施缪情蹲身,用美甲刀尖撬起焦黑边缘。碎片化为齑粉。直播间封杀令的红色弹幕“永久封禁”如诅咒飘过,每个字像烙铁烫在视网膜上,宣告她是失败者。
苏棠指挥棒顶端冰凉地戳到施缪情锁骨。施缪情抬眼撞进苏棠深不见底的眸子,心慌。
“流量屠夫,”苏棠声音清晰,“当够了吗?”
施缪情眼神一暗,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陈旧的凹凸烫伤疤——被人摁在咖啡机上留下的“勋章”。她迎上苏棠目光,扯出挑衅的笑:
“总比当个提线木偶强。”
单调键盘敲击声里混进纸张摩擦音。陈默手指顿住,烦躁。一张被林夏藏起的、皱巴巴的绿皮火车票从维修手册滑落。票根日期是苏棠飞赴日本那日——暴雨倾盆的日子。陈默心口被撞,酸涩。他慌乱捡起车票塞回慕梦粘好的厚重琴谱夹层深处。冰箱里,最后一罐酸奶的保质期标签被撕净,只剩刺眼的白。那是林夏塞给他的,“喝这个能静心”。保质期虚无,心里依旧翻江倒海。
一滴深褐色冻梨汁滴在陆晚柠贝斯拾音器上。陆晚柠拨弦手指一顿,冰冷弦丝划过指腹,拉出细长血痕。苏棠心揪紧。看着指腹渗出的血珠,痛感仿佛传到自身。那滴梨汁像冰冷琥珀,黏合了所有人混乱的过去、挣扎的现在、未卜的未来。巨大恐慌攫住苏棠。陆晚柠抬头,目光与苏棠空中交汇,翻涌着复杂——是《锈钉》余音?星尘破碎倒影?此刻荒诞困局?苏棠知道,她也深陷其中。被遗忘的星尘片段如困兽咆哮冲撞脑海,冰冷沉重。
暖气片“滋滋”作响,敲打沉闷鼓点。每个人困在自己的回忆漩涡挣扎,又被无形绳索系在这片狼藉之地。残喘的避风港,亦是冰冷牢笼。
苏棠指尖轻触她锁骨疤痕:“疼吗?”
施缪情打掉她的手冷笑:“比当木偶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