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通道里,方优灵坐在角落,用刻刀削着鼓棒,木屑在防晒霜的气味里打着旋。刀尖划过一道又一道刻痕,她轻声说:“那么多乐队,每支都像迷迭香——闻着烈,存不久。”霍律从她身边路过,把新鼓皮扔进她怀里,冷笑着说:“现在星海用的是合成皮,防潮。”方优灵接过鼓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继续手里的工作。
苏棠拿着冻梨走过来,递给了方优灵。方优灵正忙着往鼓槌上缠防滑胶带,胶带撕拉的声音盖过了她的话音:“迷迭香的花期开在记忆深处。”梨汁不小心滴在鼓皮上,她立刻用防晒霜抹匀,白膏混着汁水渗进了皮面的毛孔。就在这时,陈默的程序突然报错,屏幕上弹出了老星海乐队的LOGO——余临秋设计的浪花图案早就被注册了版权。陈默皱着眉头尝试修复。
霍律在调试镲片,冷笑了一声:“怀旧不如多排练两次。”方优灵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猛地砸断了鼓棒。裂口处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签名——苏棠的钢琴谱片段、井菜绘绮的草莓贴纸残角、余临秋的保修承诺,全都被树脂封存在木芯里。方优灵轻声说:“纪念品不是用来展览的。”说完,她把断棒掷进了垃圾桶,那“咚”的一声,在通道里格外清晰。
星尘乐队返场加演的声浪隐约传来。方优灵站在防波堤上,敲响了垃圾桶。铁皮的震动混进了林夏的破音,施缪情把贝斯音量旋钮拧到了最大。陈默摘下耳返,潮声中,他辨出了许多种节奏型正叠进鼓点——全是迷迭香待过的乐队的代表作。观众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即兴感染,跟着节奏摇摆。
散场时,霍律在垃圾桶旁找到了那截断棒,树脂封存的“星海”二字正被海浪声震动。防晒霜在鼓皮上凝结的混浊白斑里,映出了苏棠走远的背影。
海风带着咸味拂过防波堤。方优灵坐在那里,防晒霜的气味被海风吹散。远处,林夏的破音割裂了鼓点。方优灵数着浪花打拍子,右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那正是星海乐队初创时苏棠教她的四拍切分节奏。
烧烤摊上,施缪情把冰啤酒贴到林夏的后颈,大声说:“明天水上摩托!姑奶奶带你们钻浪洞!”陈默推了推眼镜,开始唠叨:“防晒要选高倍数的,海面紫外线很强……”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棠的冻梨核砸中了肩膀。沈知意突然说:“井菜绘绮的鼓棒刻痕有很多道。”气氛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林夏踹翻空桶,当鼓敲了起来:“方优灵在防波堤喂蚊子呢!”桶声混进夜潮,方优灵突然起身。月光下,她走向深海栈桥,防晒霜的白痕在颈后随步伐明灭。
施缪情掰开最后半颗冻梨,大声说:“摩托赛赢我的人,包一个月宵夜!”梨汁顺着她手腕流进沙地。陈默突然指向海面——方优灵的剪影停在栈桥尽头,正把鼓棒举过头顶。星尘乐队散场的余音里,鼓棒尖端反射出冷光,精准劈开一道又一道海浪。
苏棠把梨核埋进沙坑,轻声说:“她纪念的不是星海。”远处栈桥传来重物落水声,霍律的喊声撕开夜幕:“防晒霜……没防住蠢货!”
霍律的金属袖扣刮着桥栏的锈皮,发出“嘶啦”声:“为支破鼓棒跳海?”方优灵从浅滩站起身,海水浸透的防晒霜在裤腿上凝出了道道白痕:“捡贝壳。”她摊开掌心,碎贝壳的尖角扎进了缠鼓棒的胶布,血丝混着沙粒。霍律默默伸出手,拉她上了岸。
回到烧烤摊,林夏把烤鱿鱼塞进方优灵手里,调侃道:“那么多乐队?吹牛缴税啊!”施缪情突然掰开鱿鱼须,认真地说:“看腕骨。”方优灵右手腕密布茧痕,新旧茧叠成鳞片状。陈默的湿巾擦过她手腕,防晒霜的白渍下透出淡青的血管,随着远处舞台的鼓点搏动。
“明早摩托赛,”施缪情把冻梨核弹进海浪,“赢我的人——”苏棠突然截断了她的话:“——得说出最烂的乐队经历。”方优灵腕骨上的旧茧突然绷紧,她轻声说:“星海周年庆……余临秋的贝斯弦崩断,抽在我虎口留了疤。”她翻转手腕,陈默刚擦净的皮肤光洁如初。
霍律的冷笑混进引擎声:“疤早没了。”方优灵抓过烤鱿鱼的签子,用力一握,坚韧的木签在她布满老茧的掌心折成了两截。“迷迭香只长在旧伤上。”她甩手把断签扔进火堆,星尘乐队的队徽贴纸在焰心卷曲发黑。
涨潮的海水吞没了最后一点火星,方优灵耳后的防晒霜被汗水冲开。月光偶然照亮了一小块平滑的皮肤——那里本该贴着膏药的位置,残留着一个模糊印记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