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我俩一起睡
书名:长河断桥·给女人最好的风水 作者:夕村以北 本章字数:2966字 发布时间:2025-06-19

023我俩一起睡


1998年春节,21岁的我只身一人回了父亲的老家。


回老家的班车不再拥挤,每人一个座位,坐满就出发,不再像12岁那年,一辆16座的班车挤进了三十六七个人,我被挤得快要窒息,十七八公里的路程,我双脚几乎没有落到车上,大人们相互挤压着把我抬起来。


我是奔着老家人的热情回到老家的。大伯家的牛车已闲置在房前,木制的车轱辘很难再看到泥土的痕迹。


我在12岁这年,我跟着父亲回到了老家。那一天,很冷,目之所及都是冷色,我能感知山是冰冷的,石头是冰冷的,土地是冰冷的,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冰冷的,穷山恶水大抵是这个样子。


我和大伯家的两个堂哥一个堂弟,我们一行四人架着牛车叽咯叽咯地走在光秃秃的山野里,萧瑟的山野里,牛车成了唯一的风景。我们找了一些干柴放到牛车上。木制的车轱辘在青灰色的泥地上碾出了两条车辙,车轱辘粘着很多青灰色和红色的泥土。


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找回了一牛车干柴。第三天,一牛车干柴就烧完了,我和堂哥在第四天又到山里寻找干柴。寒流笼罩着整个大地,羸弱的村庄动惮不得。

我们的牛车在山道上艰难地爬行着。山野里听不到一声鸟鸣,村庄里听不到一声狗叫。


我住在小叔家,小叔家有两个堂妹,和我大小相差一岁。因为我的到来,我占据了一个堂妹的床,所以堂妹只得睡楼下沙发,小叔和小婶睡在另外一个屋里。另一个堂妹和我睡在楼上,两张床相隔着一道木板隔墙。


夜风呼哨,寒流潜入,窗户飒飒作响,房檐上掉落下一些陈年的灰尘。我身上的被子已无法再暖和我,我仿佛是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冷得牙齿直打颤,小腿骨生疼,冰冷已成妖祟,不能流利地讲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我爬起床,拉亮电灯,走到堂妹的床前,我问堂妹冷不冷,堂妹说太冷了。我约堂妹下楼烧火取暖。堂妹说时间太早,才夜里三点多。


我说太冷了,冷了睡不着,要不我把我床上的被子抱过来,我俩一起睡。堂妹说可以,我就把我床上的被子盖在堂妹的身上,然后爬上堂妹的床,两床被子盖在一起,暖和了很多。


堂妹穿着一件紧身的高领直筒白毛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


我和堂妹紧挨着身子,身上慢慢地暖和起来,我的手肘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堂妹的胸脯,堂妹没有过大的反应,最后我大胆地拥抱着堂妹。我想起了赵丽丽的酥胸,我大胆地把手伸进堂妹的毛衣领口,堂妹严肃地说,给我放尊重点,我缩回手,羞耻之感蔓延全身,脸上火辣辣的。


第二天晚上,我到堂哥家和几个堂哥喝酒,喝酒喝到了很晚,我的两只耳朵热了通红,我在揣测,肯定是有人在挂念我了,二十多分钟后,堂妹捏着一把手电到大伯家找我,看到堂妹满脸的关怀和焦急,我的羞耻之感渐渐消散。


离开大伯家,在黢黑的村庄里走着,堂妹伸出一只手搀扶着我的手臂,我的心里暖融融的,我在心里发誓,要把堂妹当亲妹一样对待。


小叔家屋里挂着风干的腊肉,那是过年宰下的猪。挂着的猪肉离地面两米左右。几个年轻小伙在小叔家玩,玩着玩着有人提出看谁能双腿跳起来,单腿踢到挂着的猪肉,踢到猪肉者奖励一根烟。


我仗着自己弹跳力还可以就卖弄起来。第一次,我双腿跳起来,踢出右脚,离楼板上挂着的腊肉还有十几公分的距离,我又再次弹跳起来,右脚脚尖踢到了腊肉,在左脚落地的时候,闪了一下,膝盖先于脚掌落地。


夜里,我的膝盖肿胀起来,次早起床,肿胀的膝盖已无法褪下裤腿。


小叔打好一桶5公斤装的白酒,架起马车,往车兜里丢一捆干稻草让我坐着,驾着马车,拉着我到邻村的一个草药医生家包草药。到了草药医生家,同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个男人,男人小腿骨骨折。包了一个多月的草药,男人已完全恢复,我才勉强可以走路。这个草药很神奇,发烫,能感到推拿搓揉之感。


堂妹见我每天颠跛着脚出进,心里很是忧戚难过,没有泪痕,眼眶红红的,像刚哭过一样。好几次,堂妹都会来搀扶着我,我在心里感慨,老家真美,老家有我要一辈子牵挂的亲人。


小叔每隔三天,就会架起马车,马车车兜里放一捆稻草便于我坐,然后再放一桶5公斤装的包谷酒作为草药医生的礼金。我换了10次药,小叔送了草药医生10次酒。直到开学,我的脚还没好利索,开学一个月后,在省城打工的堂妹来到学校看望我,她的眼眶依然红红的,没有泪痕,像刚哭过一样,堂妹说,我不是她的亲哥就好了,我听了,心里很酸楚。


1999年夏天,我们毕业了。


毕业那天,同学们都很伤感,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们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友谊。泪珠在每个人的眼眶里回旋。校园里的草还是那样葱绿,就跟刚入学时一样。高同义和赵丽丽分开了,他们的爱情是稚嫩的,纯洁的,没有任何现实生活的色彩。

在离开学校的头天晚上,我们班40个同学,每人凑了10元钱,全部集合到街上吃烧烤。可能是人多,饥不择食,一个男同学喝醉了。烧烤结束,回到宿舍,我去盥洗室洗漱,看到他在盥洗室里吐得稀里哗啦。第二天早上,我到盥洗室洗脸,在这同学吐的位置,我看到几根韭菜,居然还是鲜活的,只是看上去像被搓揉过。


吴云华,肖楠,分回了贵州,刘清、张国平和班里的七个女生分到客运段当列车员。高同义分在与我相邻的下一个车站。吃完烧烤回来,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我们相互祝福,相互鼓励打气,踌躇满志地说,一定要到单位上好好地干出一番天地出来,绝不甘心当一辈子的小工人。


1999年9月初,我分到了父亲所在的那个车站,正式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铁路养路人。


参加工作的第一天,父亲很是高兴。他亲手为我张罗了一桌酒菜,平生第一次倒了一杯酒给我。父亲抬起酒杯,抿了一口,眉头舒展,意犹未尽地说道。


“你要好好工作,好好上班。人这一生,转眼就老啦。1964年,我参加修成昆铁路。因为村子里闹饥荒,村里大部分人家,有几个月,要靠吃观音土和吃野菜树皮过活。迫于生计,我悄悄地逃离出村子。眼睛一眨,三十多年就过去,我当年刚参加工作时的那个场景,就像在昨天才发生,时间过得多快。下了班,多看看业务书籍。”


“好多当年修成昆铁路的老同志都不在世咯。现在日子这么好,有些老同志,退休下来,还没享几年福,人就一个个走了,唉!成昆线,多难修,死了多少人……”说到这里,父亲有些怅然若失地说。


“一天中午,我们在牧羊村车站干活。一个穿黑色长布衫的老者,朝我们走来。那老者走走停停,站在站台上东张西望,徘徊不前。最后,老者朝我们干活的地方走来。老者立住脚,向我问道:小同志,你给知道(知不知道)我儿子小庆中在哪儿?我儿子小庆中前几年出来修铁路,一直没有回过家。”


说道这儿,父亲笑了起来。他抬起酒杯,又僵硬地把酒杯放下,黯然笑道:“爹!……,我就是小庆中!你咋找到这儿来啦!……”


父亲说着,伸出拇指,揩了一下眼角。紧接着,父亲又说:“你公公(爷爷)高兴地说,小庆中唉!自从你离家出走,只写过几封信回来,你娘在家天天哭你,眼泪都哭干了。我说莫哭莫哭,我去把小庆中找回来,你娘才没哭呢。”


父亲说着,他用饱经岁月的手指,反复揩着潮红濡湿的眼眶。我似乎看到奶奶裹着的小脚,被父亲一遍遍地搓揉着。


父亲的手指,长满了铁锈。他长满铁锈的手指绕过了母亲的河流,却从没绕过我的油肠肥肚。


二十多年过去,斗转星移,每次走上铁道,我似乎还能清晰地看到父亲,看到父亲厚重的身躯渐渐地消损在千里铁道线上,最后变成一颗锈迹斑斑的铁钉;我似乎还能看到,当年修筑成昆铁路的四十万筑路大军,他们声嘶力竭地呐喊,震撼山河,为了早日开通成昆铁路,他们把血肉之躯融入到了空旷的大峡谷,融入到了万水千山的一石一木。难怪夕阳落尽,成昆铁道线穿过的一山一水,红得像鲜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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