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裹着杨思辉手中龙头拐杖的檀木香气。拐棍顶端的龙首眼眶里嵌着的不是宝石，而是两颗正在缓缓旋转的贪狼星符——自昨夜三重门破局后，这柄由拂尘所化的法器便与他体内的北斗灵脉产生了诡异的共鸣，每走一步，杖尖点地处都会绽开一朵转瞬即逝的金色莲华。
「小伙子，等一下！」
身后传来玄机子道长的呼喊。杨思辉转身时，看见老道抛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三枚铜钱大小的符篆，每张符上都用朱砂画着扭曲的星轨，边缘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这是用贫道三百年修为炼的『破妄符』，」道长的声音隔着雾霭传来，「遇到灵体作祟时咬破指尖滴血其上，能暂时撕开两界帷幕。记住，红尘炼心第一劫，就在前面十字路口。」
话音未落，晨雾突然变得粘稠如血。杨思辉低头看向手中的血玉，整颗玉正在发烫，中心的北斗星图竟化作一道流动的血线，沿着他的手腕爬向心脏。他猛地撩起衣袖，只见皮肤下的北斗符文正以惊人的速度亮起，贪狼、巨门、禄存三颗主星尤为刺眼，仿佛有三只眼睛在皮肉下睁开。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在雾中明明灭灭，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杨思辉刚走到斑马线中央，脚底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不是路面，而是他与灵界的那层「帷幕」。抬眼望去，平日车水马龙的街道竟变成了两界交织的混沌地带：现实中的汽车在雾中穿梭，车顶却坐着披头散发的怨灵；行人谈笑风生，影子里却缠着黑色的锁链。
「劫尘使者……你终于来了。」
一个甜腻到发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杨思辉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红裙的女子站在街心花坛中，她的皮肤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滴血，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两个不断旋转的血玉符文，正是他体内贪狼星的倒影。
「你是谁？」杨思辉握紧龙头拐杖，杖首龙目突然爆出金光，射向女子眉心。金光触碰到她的瞬间，竟化作万千细针，刺入她体内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嘻嘻，我是你娘留给你的『礼物』呀。」女子咯咯笑着，身体化作无数红蝶四散飞去，每只蝶翼上都印着他母亲疯癫时的脸，「她用自己的魂魄封了我三百年，就等你集齐血玉破局呢。」
红蝶骤然汇聚成一道血柱，直冲杨思辉面门。他本能地举起血玉格挡，玉块接触到血柱的刹那，突然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光芒——不是金光，而是纯粹的血色，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他听见无数冤魂的哀嚎从血玉中涌出，眼前浮现出母亲被僧人追杀的画面，而那穿红裙的女子，竟站在母亲身后，手中握着半块血玉。
「原来……你是血玉里的业障化身！」杨思辉恍然大悟。母亲当年将血玉分成两半，不仅是为了保护他，更是为了封印血玉中积攒千年的怨灵。如今两块血玉合一，业障便化作人形前来索命。
血柱突然分裂成七道血龙，分别缠绕住他的四肢和脖颈。杨思辉感到体内的北斗符文正在被血色侵蚀，贪狼星符首当其冲，几乎要被染成深红色。他猛地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在玄机子给的破妄符上，符篆瞬间燃起金色火焰，化作一把光剑斩向血龙。
「噗——」
血龙被斩为两段，却在落地瞬间化作无数骷髅头，每个骷髅的眼窝里都跳动着业火。杨思辉闭眼开启天眼，只见这些骷髅头连接着十字路口的每一个行人，他们的影子正被业火逐渐吞噬，眼看就要化作新的怨灵。
「不能让业障扩散！」他想起玄机子的话，红尘炼心第一劫，考的不是法力，是慈悲。他将龙头拐杖重重顿地，杖尖刺入柏油路面，顿时爆发出万道金光，在地面勾勒出巨大的北斗星图。星图亮起的瞬间，所有骷髅头都发出凄厉的惨叫，被金光逼回血玉之中。
「想封我？没那么容易！」红裙女子的声音从血玉中传来，玉块突然剧烈震动，竟在他掌心炸开一道裂缝。杨思辉惊恐地发现，裂缝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正抓向他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佛号从街角传来：「阿弥陀佛，施主住手！」
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手持锡杖快步走来，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开出一朵莲花，竟与杨思辉杖尖的莲华遥相呼应。老和尚将锡杖往血玉裂缝前一插，杖头的铜铃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裂缝竟开始缓缓愈合。
「圆觉寺空海，见过劫尘使者。」老和尚合十行礼，他的眼睛清澈如潭，竟能看透杨思辉体内的北斗灵脉，「此乃血玉千年业障，非施主目前所能降服。」
红裙女子的尖叫声从血玉中传来，化作一道血光钻进旁边的便利店。杨思辉这才注意到，便利店的玻璃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血红色的藤蔓，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的店员正抱着头痛苦挣扎，他的影子里钻出无数条小蛇，正是血玉中业障的分身。
「跟我来！」空海大师推开便利店门，锡杖上的铜铃发出金光，瞬间净化了店内的血藤。杨思辉跟进时，看见店员倒在地上，身上缠绕着由符文组成的锁链，正是他在三重门中见过的天劫锁链。
「此人被血玉业障附身，七日后便会魂飞魄散。」空海大师取出三枚佛珠按在店员眉心，佛珠立刻泛起红光，将锁链逐一熔断，「血玉是双刃剑，既能破局，亦能引祸。施主可知，你母亲当年为何将血玉分两半？」
杨思辉摇头，手中的血玉还在发烫，裂缝处隐隐有黑气渗出。空海大师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半块血玉——正是当年被僧人收走的那一半，玉上刻着残缺的《因果经》经文。
「当年佛道设劫尘局，选中你母亲作为『人容器』孕育神骨，」老和尚将两半血玉并置，经文瞬间补全，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但你母亲凡心未死，在分娩时将血玉劈开，一半封入你体内镇压神骨，一半交给贫道封印业障。如今两块玉合一，佛道两界的眼线已经盯上你了。」
光柱突然炸裂，化作无数经文碎片飞入杨思辉体内。他感到四肢百骸的北斗符文都在共鸣，尤其是后颈那道鳞片化成的细线，此刻竟变成了一把钥匙的形状，钥匙孔正对着眉心的贪狼星符。
「这是《因果经》的真义——」空海大师指着杨思辉眉心，「佛道以为掌控因果，却不知因果亦能反噬。施主若想破局，需在红尘中收集『人间因果』，以凡人善念为引，方能熔断身上的天劫锁链。」
突然，便利店的玻璃再次布满血藤，红裙女子的脸出现在玻璃外，她手中握着一把由骷髅头串成的梳子，每梳一下，杨思辉体内的北斗符文就黯淡一分。
「想收集因果？先过了我这关！」女子尖叫着，血藤猛地撞破玻璃，化作一条巨蟒扑向杨思辉。这一次，巨蟒的鳞片上刻满了他母亲的咒文，显然是用她的魂魄之力催动的。
「孽障！安敢伤我施主！」空海大师锡杖一横，杖头铜铃组成金刚杵法相，与巨蟒缠斗在一起。杨思辉趁机将两半血玉按在胸口，默念从《因果经》中领悟的经文，顿时全身金光暴涨，北斗星图化作铠甲覆盖全身，贪狼星符在额头化作第三只眼，竟能看穿巨蟒身上的每一道咒文。
「破！」他一声怒吼，龙头拐杖化作光剑斩出，精准劈开巨蟒七寸。巨蟒惨叫着化作血雨，红裙女子的身影在血雨中变得透明，她惊恐地看着杨思辉额头的星眼：「不可能……你怎么会用《因果经》的力量？」
「因为我既是卷帘童子，也是杨思辉。」杨思辉一步步走向她，体内的神骨与凡心前所未有的和谐，「神骨让我看透天道骗局，凡心让我懂得人间慈悲。你以为血玉是业障，却不知人心向善，业障亦能化莲华。」
他举起血玉，对准女子眉心。玉中射出的不再是血色，而是金色的佛光，每一道光都带着凡人的善念——那是他十八年来在孤儿院感受到的温暖，是王嬷嬷的长寿面，是李婆婆的拂尘，是空海大师的佛号。
红裙女子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化作万千光点，每个光点都带着解脱的释然。杨思辉伸出手，接住其中一枚最大的光点，那是他母亲的一缕残魂，在光点中对他露出了十八年来第一个清晰的微笑。
「娘……」他喃喃自语，泪水滑落。血玉在手中彻底恢复温润，裂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由北斗星芒组成的莲华，绽放在玉心。
空海大师收起锡杖，走到他身边：「施主已过第一劫，接下来需入世炼心。记住，佛道的眼线无处不在，你的每一次选择，都在书写新的因果。」
杨思辉点头，将血玉贴身藏好，龙头拐杖化作木杖形态握在手中。走出便利店时，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十字路口，刚才的灵界纷争仿佛一场幻梦。但他知道，这不是梦——他的影子里多了一条若隐若现的金色锁链，那是《因果经》的力量，也是破局的关键。
街角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播放着早间新闻：「本市著名企业『天道集团』今日发布招聘公告，高薪诚聘特殊人才……」杨思辉看着屏幕上「天道」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佛道想把他当棋子，那他就走进这盘棋的中心，看看所谓的「天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转身对空海大师合十：「大师，晚辈想去试试这家公司。」
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善哉。红尘如炉，炼的是凡心，锻的是神骨。记住，当你在面试中看到『黑衣人』时，那不是幻觉，是佛道给你的第二个考题。」
杨思辉握紧木杖，走向公交车站。阳光照在他身上，皮肤下的北斗符文若隐若现，贪狼星符在额下跳动，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火种。他知道，走进天道集团的那一刻，真正的红尘炼心才刚刚开始，而佛道两界的博弈，也将随着他的每一步选择，掀起更汹涌的惊涛骇浪。
公交车来了，杨思辉上车时，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不再是那个孤儿院的少年，而是一个肩扛天命却眼神坚定的行者。他的身后，空海大师正将半块血玉嵌入便利店的墙壁，那里瞬间长出一株金色的莲华，根系深扎地下，连接着城市的每一个善念光点。
而在天道集团的顶层办公室，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透过落地窗看着这一切，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刻着北斗星图的玉佩，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劫尘使者……终于肯入局了。」男人身后的屏风上，赫然绘着佛道两界对弈的棋盘，杨思辉的名字旁，一枚黑子正在缓缓亮起。
十字街头的业火莲华已经熄灭，但属于杨思辉的红尘劫数，才刚刚点燃引线。他不知道，天道集团的面试室里，等待他的不仅是黑衣人，还有一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惊天秘密——关于他父亲的真实身份，以及劫尘局背后隐藏的，连佛道都未曾察觉的第三股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