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到底是谁啊?!我爷爷…我爷爷都死多少年了!” 周林涕泪横流,死死抓着莫鑫那件单薄的长衫后摆,像抓着汪洋中唯一的浮木。
身后那湿冷、粘腻的爬行声和不断呼唤他名字的怨毒声音,如同冰锥刺着他的后颈。
他崩溃了,只想从这个噩梦漩涡里挣脱出去。
莫鑫却对他的哭嚎置若罔闻。
他挺拔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稳稳钉在门口,将周林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如电,穿透出租屋内翻滚的黑暗,直刺向那正在从卫生间爬出的扭曲鬼影。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断了周林的哭诉:“你爷爷周定山,生前可曾留下什么物件?特别的东西,比如…一个盒子?”
周林被问得一愣,恐惧和茫然交织,抽噎着,语无伦次:“盒…盒子?没…没有啊!我爷爷…我五岁的时候他就没了!就算…就算真有什么…也该在我爸那儿…可我爸…我爸两年前也…也走了啊!”
提起接连逝去的亲人,绝望和悲伤再次淹没了他。
“周…林…!” 那湿滑怨毒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仿佛猎物近在咫尺。
一个青紫色、皮肤肿胀溃烂、滴落着腥臭粘液的头颅,已经从卫生间门口探了出来,怨毒的眼睛死死锁定门口的两人!
“话密了!”莫鑫眉头一皱,一声冷喝如同惊雷炸响!
他并未回头,只是右手并指如剑,朝着那探出的鬼头方向凌空一点!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光瞬间迸发,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轰击在女鬼头颅前方的地面上!
“轰!”
水泥地面被炸开一个碗口大的焦黑浅坑,碎石飞溅!
一股至阳至刚、涤荡邪祟的灼热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火焰燎过!
“呃啊——!”
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那颗肿胀的头颅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了回去!
金光逸散的气息灼烧着她周身的鬼气,发出滋滋的轻响,腾起缕缕恶臭的青烟。
“你…你是什么人?!”女鬼的声音充满了惊怒和忌惮,从卫生间的黑暗中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为何要管这闲事?!这小子与你何干?!”
莫鑫收回手指,指尖金光敛去,负手而立,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
“周定山是我故友。他的孙子,我自然要管。倒是你,半人半鬼,不伦不类,一身怨气不去轮回,在此纠缠凡人,是何道理?”
“周定山?!”女鬼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怨毒,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能点燃她的怒火!
“哈哈哈哈!周定山!那个老不死的!就是他!当年若不是他假仁假义,横加阻挠,坏我道基!我早已得证大道,何至于沦落至此!人不人,鬼不鬼!连轮回都入不得!只能在这污秽之地苟延残喘!都是他!都是他害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要他周家断子绝孙!”
女鬼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怨恨而扭曲变形,如同无数指甲刮擦着玻璃。
话音未落,一股浓郁如墨汁、散发着刺骨阴寒的黑色鬼气猛地从卫生间门内喷涌而出!
鬼气之中,两只青黑色、指甲尖利如刀的鬼爪闪电般探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取莫鑫的咽喉和心口!
那速度,快得只留下两道残影!
“妈呀!”周林吓得魂飞天外,几乎是本能地,双臂死死抱住了莫鑫的腰,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后,闭着眼睛发出绝望的尖叫。
莫鑫纹丝不动。
就在那两只鬼爪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罩,如同水波般自他周身荡漾开来!
“嗤——!!”
鬼爪狠狠抓在光罩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冷水般的刺耳声响!
金光与鬼气激烈地相互侵蚀、湮灭!
女鬼的鬼爪瞬间冒起浓烈的黑烟,一股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
“啊——!!”女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啸,触电般缩回双手!那两只鬼爪的前端,竟如同被烈火烧灼过一般,变得焦黑碳化,冒出缕缕青烟!
她惊恐万分地盯着莫鑫周身那层看似薄弱、却蕴含着无上纯阳道韵的金光,声音都变了调。
“纯…纯正的道家玄罡?!你…你到底是谁?!敢管我阴宗的事!活得不耐烦了?!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等幽护法大人驾临,定将你剥皮抽筋,炼成尸鬼,永世不得超生!”
女鬼色厉内荏地嘶吼着,搬出了背后的靠山。
“阴宗?幽护法?”莫鑫眼神微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透出一股凌厉的锋芒 。
“他在云城?”
“哼!怕了吧?”女鬼以为震慑住了对方,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和怨毒。
“幽护法大人神功盖世,此刻就在城中办事!你坏我好事,便是与阴宗为敌!死路一条!”
“很好。”莫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省得我去找了。给你两个选择:一,带我去见他。二,把他叫到这里来。否则…”
莫鑫目光如电,锁定了黑暗中的女鬼,“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狂妄!!”女鬼被彻底激怒!她尖啸一声,周身鬼气疯狂翻涌!
只见她猛地抬起那只未被完全灼伤的鬼爪,五指箕张,指尖凝聚起一团粘稠如血、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暗红色光球!光球内部,无数扭曲的怨魂虚影在痛苦挣扎、哀嚎!
“想见幽护法大人?成全你!等死吧!”女鬼怨毒地嘶吼着,将那团蕴含着恐怖怨念和传讯秘法的血红光球狠狠朝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打去!
“咻——!”
光球如同血色流星,瞬间穿透墙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股无形的怨念波动,如同水纹般迅速扩散开来。
“哈哈哈…等着吧!幽护法大人瞬息即至!你的死期到了!”
女鬼发出得意的怪笑,缩回卫生间的黑暗中,怨毒地注视着门口,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
“可…可以下来了吗?”莫鑫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低头看了一眼还死死箍着自己腰、吓得浑身筛糠的周林。
周林这才如梦初醒,触电般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狼狈不堪。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卫生间那黑洞洞的门,又看看莫鑫,嘴唇哆嗦着:“她…她说的那个什么护法…”
“不急。”莫鑫打断他,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再问你一次,你爷爷,或者你父亲,当真没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一个盒子?可能不起眼,被你忽略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盒…盒子?”周林惊魂未定,脑子一片混乱,努力在恐惧的碎片中搜索。
特别的东西…爷爷…爸爸…忽然,一个几乎被他遗忘在角落的模糊记忆闪过脑海!两年前,父亲病重弥留之际,似乎…似乎塞给过他一个东西?
一个…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檀木盒子?
当时他沉浸在悲痛中,又觉得那盒子又旧又土,像是地摊货,随手就…就扔在床底下了!再没碰过!
“有…好像有!”周林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一个…一个木头小盒子!我爸给的!我…我嫌占地方,丢…丢床底下了!”
“拿来!”莫鑫命令道,语气斩钉截铁。
“现…现在?!”周林惊恐地看着卫生间方向,那里面可藏着一个随时会扑出来的恶鬼!
让他现在进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要么去拿,要么留在这里等那个幽护法。”莫鑫的声音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你自己选。”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身后的恶鬼和即将到来的幽护法似乎比眼前的青年更可怕。周林一咬牙,把心一横!
他闭着眼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猛地冲进卧室!
他甚至不敢低头看床底,只是凭着记忆,闭着眼伸手在床底下一阵胡乱摸索!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方正、带着木质纹理的硬物!
他一把抓住,看都不敢看,转身就冲了出来,将那东西像烫手山芋一样塞到莫鑫手里!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他却感觉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心脏狂跳,后背瞬间又被冷汗湿透。
莫鑫接过那东西。入手沉甸甸,冰凉温润。
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古朴无华,边缘处被摩挲得光滑圆润,显然有些年头了。
他手指在盒盖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处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盒盖应声弹开。
盒内衬着褪色的明黄绸缎。绸缎之上,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圆形罗盘。
罗盘主体是某种温润如玉的黑色石材,非金非玉,触手生温。
盘面中心镶嵌着一枚小小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着微弱银光的指针。
盘面上没有常见的八卦方位刻度,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密如发丝、纵横交错、闪烁着暗金色微光的玄奥纹路!
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流转变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沟通天地、窥探玄机的古老气息,从罗盘上弥漫开来。
“果然…”莫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淡淡的追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他合上盒盖,看向一脸茫然惊恐的周林,语气复杂:“‘天机罗盘’…没想到,老周竟把它留给了你。”
“天…天机罗盘?”周林完全懵了,这名字听起来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东西。
“此物对修道之人而言,是梦寐以求的至宝。”莫鑫摩挲着温润的紫檀木盒,声音低沉。
“能感应天地灵机,寻龙点穴,探宝觅踪,甚至…窥探一丝命运轨迹的流向。”
你爷爷周定山当年,便是仗着此物,在玄门之中闯下了赫赫声名,也…结下了不少因果。”
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卫生间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周林听得目瞪口呆,看着莫鑫手中那不起眼的小盒子,又看看卫生间,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爷爷…竟然是这样的人物?那个记忆里总是笑眯眯、带他抓蛐蛐的普通老头?
就在此时——
呜——!
一股极其阴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凭空卷起!
楼道里的声控灯“啪!啪!啪!”接连爆碎!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整栋楼的气温骤降,墙壁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腐朽和硫磺味的恶臭!一股庞大、阴森、充满了无尽恶意和压迫感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笼罩了整片区域!
门外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粘稠得如同墨汁,翻滚着,蠕动着。
“来了!”卫生间的黑暗中,女鬼的声音带着狂喜和极致的敬畏响起,尖锐刺耳。
“恭迎幽护法大人驾临!求大人为奴婢做主!拿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女鬼的话语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谄媚。
莫鑫脸上的最后一丝追忆之色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沉静。
他将紫檀木盒随手塞进宽大的长衫袖中,嘴角勾起一抹凛冽如刀的弧度。
“客人到了。周林,退后。”他一步踏出,挡在周林身前,直面那门外翻滚的、如同深渊入口般的浓稠黑暗,声音平静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
“我去迎一迎这位…阴宗幽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