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旧梦温·人间
书名:太渊纪事 作者:知年迷所 本章字数:3305字 发布时间:2025-07-17


 

人间莫过是,你染了满身罪恶,流着血蹚着淤泥,从臭水沟里爬出来,怀里的襁褓还是那样干净……

你抚养他们长大,而他们在这罪恶肮脏里成长,既不是个合格的恶人,也没有从善的资格。

还可悲地,对那造成一切的罪首,报以崇与敬,在他如神明般光彩的外表下,自惭形秽。

竟敢怜悯他,竟敢质疑你,下一次,就该为他推翻一切好不容易活着的日子,将罪人的名义加于你。

韶儿没有回答,她已经被那个提问的白眼狼寒了心。

挥手让人把她拖走了。

白眼狼怎么还能留着呢?

其余人都屏息无言,偷偷低头但抬眼觑她。

她令所有人都退下,仿佛也听见了松一口气的声音。

真是时移世易,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为她们讨日子,却到了现在,成了被排除被恐惧的人了。

食她的血肉,却疏远她,总有一日,她们就会造反吧。

韶儿拿出钥匙,打开那精美的牢笼,见着她日思月想的美丽的神明。

安王因为药力,又陷入了一轮情热。

闭着双目,额上汗珠晶莹,显得更易碎了。

她穿着荆钗布裙,与这周遭很不相衬,安王衣上落下的发带重新蒙住他的眼睛。

“殿下…”她知道安王这时听不清声音,故而道,“只怪你…是他们的儿子。”

“又是他的弟弟。”

或者说,她嗤笑了一下,更多笑自己,“怪你只是安王。”

他们再怎么谋划潜伏,再怎么处心积虑近二十年,都无法触碰到那些皇宫之中的大人物的一点衣角。

筹谋到现在,也只抓住这个离皇权最近,却注定永远做不成皇帝的安王。

他是庞大皇权覆压下的最浅的阴影。但上天有罪,人无法反抗上天,云却垂下,于高山四野,山林朝暮,与人间近,便被谣传成鬼魅之气,山精之所。

历史与现实,从来刀口相向弱者。

弱者更会挥刀向弱者。

从前华靥倾世之中,诸国雄主围猎女帝,而今也一样。

被强者世界抛弃的安王,就是他们的最尊贵的猎物,最纯洁的羔羊。

替他父母兄长的罪。

 

今日,是最后的复仇,最后的狂欢。

今日,安王只消付出他的尊严,他的身体,就能消解他们这些前朝余孽的怨念,解放他们,让他们从此甘心,往后各自逃亡,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

安心地,归顺了安王的兄长,做太渊盛世的一颗不起眼的石子,静静躺在宽阔恢宏的车道边上,如同从出生以来,就那般活着,没有差别。

“殿下,你今日所做,比颖州大案的政绩还要大,只不过你不好意思到太渊面前请功……真可惜,他该知道你是因为他才堕入淤泥的。”

韶儿语气含怨,“我为你不甘心。”

若是安王得天下就好了。

凭什么朝闻帝后做尽了孽,还能有太渊帝那样的继承人,若是安王,那才平衡,才是合了运势与命理……

安王又那样好,凭什么不能做皇帝呢?

他若是皇帝,耳根子那样软,一定会听他们的诉说,然后,就不是今日这等局面了。

“…水,水”圣荑满脸潮红,在韶儿身下挣扎不已。

韶儿爱怜地为他拂去粘在脸上的乱发,“待会就好了…殿下别急”

然后起身退去,恋恋不舍地关上笼子。

待会,安王就也是残缺的了。

他与她就平等了。

她嘴角漾出笑意,像是在雪日里出门看见暖阳,洋溢着暖光。

“水…给我”圣荑把锁链碰得一阵细响,听来只觉旖旎,半点没有牢狱冤枉的惨烈。

 

情潮欲烧,再这般下去,他怀疑自己纵使活着出去了,也会烧成个傻子……

他是父亲了,不能当傻子。

“放了我…你们”他勉力保持理智,死活不愿沉沦。

药效又发了,感官放大了不止一倍,蒙眼的发带是有暗纹的素色,眼前一点光都不透,尽是昏暗。丝绸的质地现今却咯得眼睛生疼,只能一直流泪。

韶儿隔着笼子远远观赏,终是忍下心抛舍美景,要献与饿狼。

“还看?你还没看够?终于该轮着我们了吧!”

有个高大男子进来,长得颇像前元的人,生得翠眸高鼻,灯火摇曳里他的一头乱发显得更红了。

这种发色,西域才有。

他拿着个匣子,匣中尽是珍贵宝石玉器装点的首饰。

“这是个顶了天的高贵公子,就拿这套最贵的招待他。”粗长的手指挑起一条金链,链子末端连着西域传进的两个耳环,耳针尖利,不似中原之物。

韶儿面有鄙夷,但又不想阻止,只能背了身去不管,“你们尽兴就是。”

便出去了。

那人高声笑谈,“那当然好!你可别反悔扫兴,我先玩一会儿,再叫他们一起…哈哈哈哈”

他明显是想到待会的美妙滋味,笑得有几分癫狂。

毕竟那是个绝美公子,还是天下唯一的安王。

美貌赋予了圣荑太多,权势更让他上了高台,为人瞩目一辈子,不可能下来。

他这样的人,落在这贼窝淫窟,这么好过得了呢?

尉迟乙没动安王蒙眼的布,只先把衣裳剥开,朱红的外裳脱了便见一件茶白的锦缎面的棉衣,棉衣扒开又是一件天青色的夹衣…

他冷着脸又脱,夹衣下还有件月白的中衣,中衣下又是件天水碧的中衣!

“奶奶的,坐月子的妇人也没你这么会保暖!”

“养尊处优的…难怪长这么嫩!”

“真是气死爷了!”他边骂边疑,“这安王真中了药?他怕不是被热的吧?!”

安王还又贪凉,自己也解起了衣裳。

果不其然,天水碧中衣下还有一重。

尉迟乙还没脸黑,就被雪白肌肤晃了眼,安王热得自己扯开衣襟,露出脖颈与前胸来。

“好人儿,你还真该做这一行的!”

他狞笑着,拿了准备好的金链就往圣荑身边扑。

却不想圣荑浑身无力还能躲,叫他差点没撞上墙!

“玩欲擒故纵?嘿嘿,小爷我奉陪……美人王爷,好好珍惜我吧,待会就是十几个人一起,没空陪你玩咯。”

圣荑衣裳散落肩头,头发也落了一半垂在肩上,唯有发带紧紧束缚双目,不见狰狞,只闻其声。

因而并没有多少害怕,毕竟他是男子,还是安王。

这些对女子的调 戏话语,他是感受不到羞辱的。

只觉得莫名。

“放开本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他勉力挣扎,还是被脚镣绊住摔在地上,那男子像呵护小花一样抱起他,“小娘子跑什么?乖乖被疼爱嘛。”

但安王又没有被羞辱到,“男女……都不辩,你是瞎子?”

“真是不挨打不落泪,非得打了才学乖,才会叫夫君…”

安王觉得这里的人都是傻子和疯子。

细细的金链被贴上肌肤,他感到冰冷,不由地远离。

但又身形不稳,忙扶住了这壮汉的脖子。

尉迟乙被抱得心猿意马,啧啧道,“难怪她为了你不想回来,甘愿痴心等着…要是我早见了你,也舍不得。”

太会撩拨他了。

“…放,肆”圣荑不知何时来的力气,将腕上锁链缠住了对方脖颈。

“哎呀呀,小娇气包,这点力气还使出来?”尉迟乙都不够心疼的,摸摸他勒他脖子使劲拉镣铐锁链的小手,“疼不疼?”

“要不要夫君我吹一……”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安王已经勒断了他的脖子。

壮汉跪地而倒,安王咳嗽几声,摸着牢门站起来,“不过…血肉之躯,狂妄…活该”

他摘下发带,眼中所见也并不清明,反而刺眼,只能又绑回去。

做完这些,也耗了不少气力,他瘫在地上,心想难道要死得这样身败名裂?

这群歪门邪道上的妖魔鬼怪,干的都不是正常人的事,就算他死了,那些妖魔,说不定都会拿他的尸体……

不行,不管怎样都要逃。

牢门被 插进钥匙,一个人抓住他的手,那人身上有血腥气,但也似乎有熟悉的味道……像,竹子?

“殿下,快走!”

 

韶儿看尉迟乙羞辱安王,看得自己生气,恨不得扇尉迟乙几个耳光。

她怕自己忍不住,便不在暗室里偷看,刚转过身却见自己的蛊坛……翻了!

毒虫遍地,那些侍从又都不敢上手抓。

“给我抓!谁敢不抓,剁了他的手!”

她的蛊虫可是多年心血培育而成,比这些烂泥里生出的不算人的家伙珍贵多了。

尤其是给圣荑用的那只桃花蛊……

那只她专放在后院,不会也被人动了手脚?

她赶忙去查看,一面叫侍人赶紧叫够了人去糟蹋安王,毕竟夜长梦多,再不去怕就有变数了。

 

画舫两声水响淹没在惊叫声中,侍人看到了尉迟乙的尸体,那个华丽的牢笼成了捕兽笼,夹死了轻狂自大的野兽。

圣荑浑身如烧,越发严重,他泡在这冬日寒水里,倒是还算清凉。

脑子都清楚几分。

对身边的上官昭道,“你会不会冻死?”

毕竟他身体那么弱,还又一身的病,冬日,野渡,会死吧。

上官昭发颤,但话语坚定,“不把殿下送回朝阙,臣绝不会死。”

人间清夜,芦苇飘雾,还有夜鹰飞过,鸣虫声响。

圣荑其实听见了一点点只言片语,牢笼里那么多话,他偏偏听清了那一句:“因为你只是安王。”

做官,但永远有更大的官。

做王,一辈子也成不了皇。

人间就是这样相互倾轧,哪怕是一个家庭之中,哪怕这家庭还有感情……

都逃不过这规则。

他看上官昭颤抖苍白的脸,便向他划得再近,贴着他的躯体,为他取暖。

“你不必感恩,是本王没做好你的主子,连累你了。”

若是父皇母后,或者哥哥,一定不用屈辱地躲在水下,盼着逆党找不到自己吧。

为什么,他都是安王,却被逆党挑中,却还打不过逆党?

真没面子,这才是尊严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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