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昭感觉圣荑越贴越近,但他不知道是圣荑中蛊太热要他来降温……还是为了他不冻死。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能让圣荑再靠近了。
“殿下再忍忍…”
不然他要忍不住了。
寒江之上悬着孤月,照得水波粼粼,霜色更添冷厉。
却怀中有温暖的身躯,那人刚被叛党掳走,差点被行不轨之事…又得知自己遭遇是因父母兄长的牵连,亡命奔逃,跟着他这样无用之人,只能藏在江中,如何能不身心俱损?
他满心惭愧,更心疼哀婉,圣荑根本不该受这样的罪!
他如何还有颜面叫圣荑忍?
便抱紧了他,在神志不清的人耳边轻声叙说,“来之前,臣已经给宫里送信,就算上皇上后不见臣,见了信,就会发兵的。”
“这是群乌合之众,殿下光明万丈,不知小人手段,所以遭其毒手…不过等到军队来了就好了,平叛之后,殿下依旧是殿下。”
“…唔”圣荑咬唇难耐,已经趴在上官昭前胸,方才的阵势容不得他不忍,但是现在都有臣子在了,他这个主人,还要忍?
“上官昭,你做一回本王的妃子吧。”他开始扒上官昭的衣服,“本王会给你想要的,往后只要本王活着,就不会让父皇母后处死你。”
是情欲与怒火冲昏头脑,也是本能作祟,觉得上官昭不是那牢笼里的龌龊的怪人,而是他的臣,他的人,是安全的。
是他怎么做,都不会拒绝的人。
上官昭惊愕看向他,“殿下说什么?”
“…你不愿意?”圣荑皱眉,更显情烧欲燎,眼眉皆是春色。
他怎么会不愿意,他只是心疼圣荑是被迫……
“你不是我的臣子么?你没有资格不愿意。”安王被气到了,又一个表面恭顺实则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小人!
伸手去打,却使不上一点力,只能挂在上官昭身上,为了声音凶些凑到他耳边,“快点伺候本王!”
赶紧了了这事,若是被援军看到他这副情状,不又是丢脸?!
他也不想再泡水折磨自己,目光向不远处的野地睃巡,有一片芦苇荡还闪着点点萤火。
“去那里,快。”
野火是流萤,欲水则春生。寒江零星夜,覆霜难为情。
圣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江水寒了他的心,他许多恨又多过情。
北风又吹起雪子,落于他眉睫。
萤虫幽艳,飞于他衣上,微小而繁多的光亮,照出亲王专有的暗纹团花……
他清醒几分,心依旧热烫。
上官昭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但眉头也未舒过,见圣荑停步便也停下,要劝又无从劝,倒是闻见烧燎草木的气息,向后看去,一道红光冲破幽夜。
寒江之上的画舫船舟,全都被烧了。
远远有兵戈之声。
上官昭惊喜道,“殿下,援军到了!”
但圣荑只把他拽倒苇丛,欺身而上,捂住他的嘴,“别说话,闭嘴!”
上官昭任他施为,老老实实不发出声响,芦苇掩盖着两人的身躯,只一阵萤虫乱飞扬。
他不明白圣荑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是不信他说的?还是不信援军?
但身上人体温滚烫,被江水泡被寒风吹,又拼了全力把自己拽倒,终是扛不住,就在他身上趴着不想动。
不愿被抓到,也不愿上官昭这个知情者被找到。
上官昭小声问,“殿下,援军来了接您回去,您回去吗?”
他没等到回答,小心翼翼伸手环抱住身上人,见还没反应,才赶忙把圣荑放到地上细细查看。
“大胆!敢挟持安王殿下!”
果不其然上官昭又被甩了锅。
一队甲士在后,提着的兵刃寒光映照江水更添几分冷厉,为首又是将军贺宴开。
贺宴开还认识上官昭,冷笑,“敢动安王?有些胆量。”
“押下去!”
上官昭不走,“殿下中了叛党下的毒,我要留下,你们回避。”
贺宴开:“……”
他没听懂为什么要回避,但是他本来也不打算听晞王的一句话。
摆摆手就让人去押,但没想到那病秧子还有两下,拔了他属下的剑横在自己颈上,“上面没说要我的命,你不能带一具尸体交差。”
贺宴开疑惑地看向属下,然后一脚把人踹地上。
属下在地上蛄蛹起来,也很怀疑人生。
怎么就被病秧子钻了空子!
“不许上前!”上官昭挡在圣荑身前,既然知道圣荑并不信任他们,他便不能轻易交付。
“难道晞王以为自己对安王之情,可以胜过安王父母么?”
贺宴开等闻声看去,立马下拜。
江边除却执着火把的甲兵,又有一队宫人簇拥着挂帷帐的辇轿而来。
辇轿顶上有龙凤样式的皇盖,十六方系着精巧的宫铃,声音清微,为风摇摆。
帷帐厚重,跟随的宫人还都提着莲鹤香炉开路,那香,极像太极殿的龙涎。
女子的声音在夜里显得飘渺,“你竟敢僭越。”
上官昭心下一震,但并未弃剑,还是一步不动。
......
上后得知安王府郡主夭折,也是颇多伤感。
“燕家也许不该出公主,每回出公主,都没什么好下场…”
她恼恨家族的命运,但若不归于命运,更觉这事可憎了。
“安王殿下一定很伤心,他一直很喜欢孩子。”陈尚宫也叹气,“而且还是唯一的女儿。”
上后凝神思索,“把卜具拿来。”
“…娘娘,窥视天命有伤天和,会反噬自身的。”陈尚宫知道安王成婚那年娘娘已经卜算好几局了,这几年身体越发衰弱,难道还要…
“可我从前算过…”上后想起来,凝眉道,“滟滟会有四子,但并无女儿。”
便又传召太常寺太卜,还有去安王府的太医,得出的结论也很蹊跷。
太常寺太卜道:“恕臣无礼…此种迹象,与淑后仙逝那日,极其相像。”
“怎么,蒙完了陛下,又来蒙本后?”她端坐御座,俯视下尘,“说淑后是瑶池之仙,这回又要说小郡主了?”
“她又是哪里的仙子天女,为什么愚弄我们家,还带走一条性命?”
但太卜只会解释天象卦象,对于上位者信与不信,他也只能听天由命。
于是喏喏不言了,破罐子破摔地拜了拜,任凭处置。
心说你又不迷信你还算命干什么?
但天下人大多都是信也不信的态度,上后没处置他,只让他回去继续观星。
她对陈尚宫道,“这人道行不济,都不知山岳神显,灵脉遁逃,我竟问此人…真是糊涂了。”
“该派人去哀徒岭,请我师弟轻毓来算,他一定知晓现今到了哪一步。”
此时却恰有宫人来报,轻毓道长到了殿外,求见上后。
轻毓天资非凡,自幼便修持有术,虽只比太渊帝大两岁,但已近神仙之境了。
他化鹤而来,说自己窥见天机,急切至极,等不及通传……而且,事关燕家,也只能告诉师姐。
“泰山的灵脉仍未苏醒,但是泰山府君已经现世了。”
“他游走人间,不愿履行神职,怕就是因为还记挂着四百年前的燕家公主,毕竟他也是燕家太父,燕二世的父亲…陛下是燕尔临凡,请问师姐,那安王……”
上后眨眨眼,“燕婉公主是女子,安王是男子。”
“燕婉公主和燕尔大帝都是神明之子,他们会转世统领这个凡尘并不难以想象,况且他们是凤凰之子,凤凰本无性别…”
轻毓看师姐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悟,道,“师姐莫不是知道…谁是泰山府君?”
上后不答,只道,“依你所查,那泰山府君而今是凡人…还是神?”
“他封了气运,隐匿许久,若不是这回看见两星相会,我也找不到朝阙来,就算有神力,也是微乎其微。”轻毓蹙眉,“况且他被封印了两百多年,现在入了凡尘,自然也与凡人无二了。”
他不懂怎么有神明不好好当神明,非要追逐旧日爱恨当凡人。
但师姐却好似舒了一口气般,悠然了许多,“既然是凡人,那就得守凡人的规则。”
“师姐,泰山府君若能归位泰山,山河永镇,天下安宁,这才是真正的太渊盛世。”轻毓请师姐重视,“陛下不是也准备泰山封禅么?”
“若是此前泰山府君能回到泰山,那陛下就是四百年前的燕尔,是再一个封神之皇。”
燕尔得四海龙王与泰山府君为妹婿,封荫四海山川,共沐其泽。
上后虽未见泰山府君,但见过四海龙王,人品…不,神品也不怎么样,对凡人如对草木,能保燕家江山纯粹为了燕婉公主而已。
龙王如此,那杀了龙王代其身份为公主之夫,燕二世之父的泰山府君只怕更甚。
这两位祖宗是神明,货真价实的神明,不是凡人臆想的供在庙宇里,以为给点钱财磕些头就会给你好处的泥胎木偶,金身神像……神,怎么可能把人看在眼中?
不过现在那两位就算在凡尘也是凡人,那就不必怕了。
便道,“你先择一处道观下榻,凤皇宫也可,近来道教兴隆,京中贵氏子弟莫不崇敬,来了正好办一个法会。”
“不过记得戴好面纱或幂篱,要是被抓去权贵家做赘婿了,我也帮不了你哦。”
轻毓没想到是被这样安排,还没说自己不办法会,就见乐昌公主进来了。
陈尚宫揉揉眼睛,“轻毓道长?”
刚刚还在这儿呢,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