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阳阳走了
阳阳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说：“算我看错了你。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小安下毒手，还不肯给他好好医治？”
她慷慨陈词，那架势有点像革命战士面对敌寇的勇敢。
吴老大凑近了她，那神情好像在探究什么：“阳阳，你一点也不像当初来的时候了，那时候你为我做事，还为我联系供体。难道你忘了，小安是你从车站接来的。即使你去告，你也是罪魁祸首！阳阳，你现在就像一只豹子，一点也没有以前可爱了。以前，你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温柔似水。可是，今天却为了一个小小的毛头孩子，和我大吵大嚷，我本来向你负荆请罪，请求你原谅那一夜我对你的冒犯。可是，你看看……你看看你凶成什么样子了？”
吴老大说着，一双审视的眼睛已经离开了她，接着他倒上了一杯威士忌：“阳阳，我不想和你吵，今天我心情很好。还有，你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小安，我告诉你，我们供体部落，讲究的是碰到有钱人就狠狠地宰一笔，碰到穷人也就给个最低利润。比如，小安这次遇到的就是一个大佬---大印，我从大佬身上赚了几百万，但我为什么给小安那么少呢？因为这是我们的规定，当初他为了六万元同意了的，至于我们给他找的大佬，那是我们供体部落的事，已经与小安无关了。假如我们当初找的是个穷光蛋，那小安是不是还要继续追要四万元？我们为了谨防供体日后反悔，都立下了规定的，我不能因为这次多收了一个患者的几百万，而把利润平分给供体吧？这样的话，我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做我们这一行的，你永远记住，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当然了，我可以把我的钱捐给灾区一些，但是，我绝对不会在供体中介费上让步。”
阳阳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嫩了。每一次质问不仅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还被吴老大侃侃而谈，好像他成了有理的一方。阳阳感到头昏脑涨，觉得自己不太明智，和一个魔鬼谈仁慈，和一个商人谈让利，这是多么滑稽的一件事！
“难道，我就那么令你厌恶吗？”吴老大再次凑近了她,一张脸离得她好近。可是，阳阳从他的脸上看不到阳光和信任，只有阴险和狡诈。
“我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对于我们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忘记吧。”阳阳淡淡地说，好像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曾几何时，他们如此地亲密无间，曾几何时，他们还在一张床上嬉戏。
都过去了，并不是她善忘，而是这一切，不值得她继续记忆。
“阳阳，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呢？我求你了，好吗？”他的眼睛露出恐惧的光来。
“可是，我已经不能继续拯救魔鬼了。”她斩钉截铁地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她看到他绝望悲戚的表情。
……
这天下午，吴老大开着车，去医院的路上：“阳阳，你真的打算给那个大款捐肾？”他问起这个问题，其实这一切，都是他所导演的。
见她不言语，吴老大继续说：“阳阳，你要知道，其实你是可以改变主意的，我们可以在供体里找别人代替你，要是找不到，我就去联络别的供体部落……或者，这桩买卖，我们也可以不做。”
吴老大停下车，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等着她回答。
阳阳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她很想从里面看到内疚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最初做供体是他强迫的自己，联系那个大款，也是他一手导演的，现在要求自己不去给那个大款捐肾，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这人，怎么这么复杂？
阳阳承认，此刻她已经不懂吴老大了，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能力感到惭愧，她看不懂这个毫无责任感，毫不内疚，像神经病患者一样反复无常的男人。为了报复自己，他安排自己换肾，如今却让自己临阵逃脱。其实，他的目的就一个，让自己屈服于他。
“说实话，要是逃跑，我早就跑了。你们那两个人是看不住我的，我现在自愿给那个大款换肾，我觉得，我不能违背良心做事。”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陌生，由原来的殷切忽然变得冷漠，然后他的眼神淡漠开来，嘴里冷冷地说：“阳阳，你会不会是爱上那个大款了吧？哈哈……”
阳阳气坏了，火噌噌地往上冒：“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告诉你，别把我想得那么邪恶无耻，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灭绝人性。好了，我要下车了。”
说完，她打开车门跳下车，没想到，迎面冲过来一辆大货车，她已经来不及躲闪，被大货车撞出老远……
蒋小涵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告诉她阳阳被撞的事，她跟车间主任请了假，匆忙来到大街上，打了辆车，直奔附近的骨科医院。这是一家专门治疗骨伤科患者的医院，一般出了车祸的人，都被送到这家医院。
医院里人流穿梭，蒋小涵看到很多断腿断胳膊的人，被担架抬着，鲜血淋淋地送入骨伤科。她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阳阳只是轻伤，希望她这次只是一个很小的事故。
迎面，她每看到一个医生，都要问：“你看到一个受伤的女孩吗？”
很多医生匆匆摇头，她越发着急起来，只好又一次打了刚才那个陌生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她只好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去找，还是没有。最后，她揪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小护士，小护士没好脾气地说：“你去急救科看看，在这里找没用的。”
蒋小涵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简直糊涂透顶，竟然犯了一个低级错误。病房里怎么会有阳阳呢，她肯定是在手术室里，或者在急诊科。
她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祈祷，阳阳，你可千万要挺住，阳阳，你一定要挺住啊！
在急诊科，蒋小涵看见阳阳全身缠满了绷带，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看到阳阳这么惨，她伤心地哭了。
这个时候，有个医生过来了，他表情严肃地把她叫到一边，然后拿着一张手术单说：“你是病人亲属？现在病人由于颅内淤血，急需开颅手术，需要病人的亲属签字。”
她咬了咬牙，知道这种手术凶多吉少，可是，如果不治疗的话，就是死路一条。现在阳阳已经神志不清了，生命危在旦夕。
她拿着签字笔，一咬牙，在手术单上签了‘同意手术’四个字。这四个字无比沉重，写完后，她感到虚脱了一般，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倒下。
阳阳两只胳膊挥舞着，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蒋小涵眼泪哗哗地涌出来，一刻不停地奔涌。
夜里，当她蹲在墙角醒来的时候，手术室已经锁了门。想来，阳阳应该被送进了病房，在养伤。
她几乎找遍了，病房里没有阳阳，她暗暗责怪，护士把人送哪里去了，竟然不通知自己？
正想着迎面过来一个小护士，对她说：“哦，你是刚才病人家属吧？那个病人已经死亡了，送进了太平间！”
蒋小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住了。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觉很疼，不是幻觉。她发疯一般冲进太平间……
由于阳阳在申城没有亲属，她的所有后事都由蒋小涵全部处理。
阳阳的尸体被送进了殡仪馆，然后火化。一系列的程序走完，只剩下一个骨灰盒。阳阳就这样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